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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049.你自己也小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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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僧骑马咚那个咚~ 后面跟着个孙悟空~ 孙悟空~跑的快~   堂堂一大老爷们儿, 被一群满身鹅黄色绒毛的小毛球追得满院子跑, 李牧也不想这样, 可他也没办法!

    这事儿, 无解。

    因为他天不怕地不怕和尸体死人蹲一起都不怵,唯独就怕这东西, 就算是不靠近哪怕只是远远看着都头皮发麻。

    这事儿,还得从他小时候说起。

    和大多数小孩子一样,他小时候也皮。

    家里刚刚跟着他大伯养鸡鸭的时候他才开始读幼儿园,那年纪看啥都好玩都好奇, 特别是鸭笼子里那些个刚刚破壳没多久的小鸭崽子。

    小鸭子毛茸茸的, 笨笨的,还小小的,看着是格外的可爱好欺负。

    他一直想玩,可他父母和大伯都不让, 所以有一天他逮着机会后, 就偷偷摸摸钻进了鸭笼里抓小鸭子玩。

    当时他们养的鸭子少说得上百只,具体有多少李牧是不记得了,总之是黑压压一大片。

    按理来说鸭子该怕人才是, 可李牧那会儿小, 又抓了小鸭子玩,那群大鸭子见了立刻个个都伸长了脖子冲了过来……

    后来的事情李牧印象就深刻了, 被一群鸭子围在中间啄的他抓着快被拉下去的裤子, 一身鸭毛的在鸭笼子里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这事儿从小到大知情的大人说了一路, 说到他大学毕业还逢人就说, 成了他人生中最大的污点。

    而且据说,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半夜做噩梦都叫着鸭子。

    李牧是不记得自己到底有没有做噩梦了,但是打那以后他就对这东西打心里发怵,即使是后来长大了鸭子都躲着他走了,他依旧还是怕。

    当初他大学毕业,得知家里把养殖场卖了的时候他还偷偷松了口气,毕竟虽然后来养殖场都是请人来管理饲养,但终究还是要打交道不是?

    如今如果不是因为他真被逼得没办法了,他也是决计不会把这东西捡起来折腾的。

    现在这年代生意肯定是没办法做了,其它种田方面他也是真的不行,而且又赚不到钱,所以也只能试一试养这玩意儿。

    李牧站在院子外墙角处,扒拉着墙壁探出半个脑袋,远远地看着在他家篱笆院门口嘎嘎嘎的那群小魔鬼,一双黑眸瞪得老大。

    他还当这些小东西换了新环境要怕生,现在感情倒好,反而是他更怕。

    李牧看了看散开后变成一大群的小毛球,抬了头,眼神幽怨地看着院子里笑得四仰八翻的鸿叔和允儿,还有那捂着嘴别开脸故作镇定肩膀却抖得厉害的仲修远。

    见李牧这样,院子里三个人顿时就笑得更加开心了。

    特别是鸿叔,他笑弯了腰不说还直跺脚,“天啊天啊,你哈哈哈……”

    允儿虽然没看清,可他凭着李牧逃跑的脚步声和那鸭子的脚步声,也猜到七/八分。

    坐在凳子上的他小小的一只,笑着笑着凳子一倒,他一屁股墩就坐在了地上。但就是这样他也没停下来,而是就坐在地上继续咯咯笑。

    见着这一大一小两人夸张的笑法,李牧眼神越发幽怨,他眼眸移动,视线落在了仲修远的身上。

    似是察觉到了李牧求助的视线,仲修远回过头来,看了一眼扒拉着墙角的李牧。

    见着李牧那被欺负了去的可怜兮兮模样,仲修远立刻便再也绷不住了,他嘴角勾起幅度,黑眸中流光闪烁,整个人霎时间笑开了花。

    这人,当真是可爱得紧。

    没了平日里那份冷漠与疏离,底下的他竟是如此、如此的……

    背过身去努力忍笑的仲修远无法说清自己的心意,他只知晓李牧如今的模样他是喜欢的,喜欢得紧,喜欢得不行!

    天气好,那群被放出来的小鸭子追李牧不成,索性就在篱笆院门口蹲了下去,缩起小短腿把自己肚子搁地上休息。

    它们不走,李牧不敢进屋。最终还是笑够了笑得肚子都疼了的鸿叔帮了忙,把小鸭子一个个全捡进了篮子,狼狈不堪的李牧才得以回家。

    “我弄了点水在篮子里头,晚些时候记得把盘子拿出来,哈哈……”鸿叔涨红了一张脸辛苦的忍笑,因为刚刚笑得太过分,他两只手不得不捂着一笑就疼的老腰。

    允儿也是如此,因为笑得太过火,这会儿小脸蛋红彤彤的,看着格外的可爱。

    仲修远依旧坐在凳子上,他努力抑制笑意,但眼中已氤氲着几分水汽,若秋水泛泛。

    面无表情的李牧没理会三人,进了院子后到院子一角拿了背篓和镰刀,出了门,往山里去,准备趁着天还没黑弄点草回来喂鸭子。

    看着落荒而逃的李牧,本已经忍住笑意的三人立刻又哈哈大笑起来。

    村子外,背着背篓已经走了一段路的李牧听着背后那夸张的笑声,身形一顿,随即他头也不回沉默的加快了速度,往山里头去。

    一头扎进林子里,狼狈不堪的李牧才放缓了脚步。

    小鸭子才破壳没多久,还很脆弱,按理来说这时候最好的食物是小鱼仔或水泡软了的小米,但现在他自己都吃不起这些东西。

    没这条件,自然只能想想其它办法。

    他记得,小时候看他父母喂这东西时,也喂过菜叶切碎后拌上玉米粉或粥之类的东西,小鱼、小米、玉米粉没有,菜叶倒是可以想想办法。

    印象中,有些野草鸭子也是吃的。

    李牧上自己地里,捡了几片狗娃子家留给他的大白菜的老叶子后,又在山里翻找了一番,割了小半背篓的三叶草,这才在夕阳笼罩下回了村。

    三叶草这东西大多数人都有印象,不过绝大部分人的印象都来自于‘幸运草’,但却极少有人知道,这东西也属于豆科饲用植物类。

    这东西蛋白质含量高,适口性好属于能饲养大部分家畜的野生饲料类。不过鸭对粗纤维消化率较低,现在又是幼鸭,不能多喂。

    当然,在有了玉米、粗粮和饲料后,这种不好处理的东西也就少有人特意去种植采摘了。

    进了村,到了自己家篱笆院外,李牧没有直接回去,而是远远地张望了一会儿后才打开篱笆院,进了院子。

    见那些小东西还被关在篮子里,李牧松了口气。

    他把背篓放下,去厨房边上找了块适合做菜板的木柴出来,把竹篓里的东西全部翻出来剁碎了。

    天快黑了,折腾了一天的那些小鸭子都缩在一起蹲着,本来还安静,李牧一靠近,一个个的就全都争先恐后地站起来冲到他面前,伸长了脖子嘎嘎叫唤。

    隔着篮子,李牧倒没有那么怕,但这群小家伙叫得他心里头发怵。

    “去去……”李牧右手端着碎草和碎白菜叶拌出来的饲料,左手拿着个不长不短的棍子。

    靠近后,李牧用左手的棍子把那群一个劲儿往前挤的小东西掀开,然后趁着这空隙,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盘子放下。

    见那些个笨笨傻傻的小鸭子嗅到味儿,开始放弃冲着他嘎嘎叫而是去吃东西后,李牧松了口气。

    忙完这些,李牧扔了手上防身用的木棍。一回头,就看见里屋床上仲修远那在夜幕下含着笑意烁烁的眸子。

    与李牧对上视线后,仲修远侧头错开,他低了头,不再看李牧。

    李牧见他,倒是立刻想起了下午那事,仲修远下午可没少笑话他。

    拍了拍手上的木屑,李牧站在院子里看着里屋床上的人。

    这人居然敢笑话他……

    折腾完鸭子,又折腾了两人的晚饭,李牧端着依旧简单的三个碗进了里屋。

    “吃饭了。”李牧把碗放下,拿了桌上的油灯挑了灯芯,点上。

    屋子被照亮,昏暗摇曳的橘黄/色火光笼罩着两人,把两人的身影拉得老长。

    仲修远接过碗,微微悬空举着,见李牧拿了自己的碗就着酱菜唏哩呼噜的喝了大半碗,这才动筷。

    李牧突然开口,“明天我再去山里弄些草和菜叶回来,你剁了拿去喂鸭子。”

    仲修远动作停下。

    但凡武器,他都能耍的有模有样,可这菜刀他戎马十年是真没碰过。

    李牧抬眼看了他一眼,见他不说话,又道:“你与我拜了堂也行了洞房,嫁到我家就是我媳妇儿了,以后得随着我过日子,家里的事情你得学着做。”

    口中含着粥的仲修远被呛到,他窘迫而狼狈地抬眸看向李牧,发现李牧幽深的黑眸正神情认真地看着自己后,忍不住轻咳起来。

    “我是男人。”咽下粥缓过气,仲修远局促地开了口,“而且我们也没洞房。”

    说出那两个字时,脸上飞起一片红晕的仲修远牙关轻合,目光有些躲闪。

    李牧该还不知道他是谁,但李牧并没有丢下他不管或者把他赶走,这就足以让仲修远记他的好。

    “怎么就没洞房了?”李牧抬眸,“这不是新房?”

    仲修远哑然。

    “你睡的不是我的床?”

    仲修远越发局促,身体不受控制发着烫。

    “而且该看的我都看过了。”李牧视线下滑,落在某处。

    李牧的视线仿若有温度,让仲修远狼狈的向前佝偻着身体,两军交锋前夕与数十万敌军正面对持时都坦然自若的他,此刻满心都是欲要逃走的冲动!李牧的视线,让他窘迫不堪。

    “还有。”李牧的话未准备就此结束,“知晓你是害羞,不过你也差不多该改口。”

    “改口?”仲修远心跳失速

    “我是你的夫,你自然得叫我一声相公。”李牧神情认真,理所当然。

    把人制服,李牧手上的力道加重,让右手被迫扭在背后的仲修远闷哼一声,反抗的力道被卸去大半。

    因为打斗,两人的头发都有些凌乱,仲修远那一头泼墨般的黑发此刻更是撒了一桌,凌乱不堪,一如此刻他的心。

    仲修远发现无法挣脱之后便不再挣扎,一想到这人要拿他去换那所谓的万两黄金,他便再也生不出挣扎的力气。

    如此也好不是?

    换了钱他就不用如此穷困潦倒,也好叫他富甲一方,好叫他自己断了那心思!

    “堂也拜了,叫也叫了,吃我的穿我的,想走?我允许了吗?”李牧蛮不讲理的话语从后方传来。

    仲修远因为趴在桌上,看不到李牧脸上此刻的表情,但他这话却让仲修远听得有些想笑。

    他也笑了,咧着嘴,眼中却满是悲戚绝望,“你看清楚了,我可是个男人,还是袁国将军,这样你还要让我做你媳妇?!”

    仲修远很想问问李牧是不是疯了,是不是傻了,可想一想他又觉得疯了傻了的人是他自己,因为他居然真的动了心!

    李牧的媳妇,多好听的名堂,一想到以后会有个女人代替他站在李牧的身旁,仲修远就嫉妒得快要发疯发狂!

    对李牧,他是喜欢的,早五、六年前就喜欢上了。

    那时候他不察觉,在营中偶然想起他,也只当作是无意入睡的瞎想。只是每当此时他便忍不住笑笑,而后心情能好上好几天。

    再遇见李牧时,他很快便落馅。

    李牧在外面推,他在里面拆,那名为心防的高墙塌得如此理所当然。

    仲修远抿着嘴,瞪着猩红的眼,噙着倔强,只是倔强地抿着的嘴却不自觉的轻轻颤抖着。

    李牧闻言,黑眸中有疑惑一闪而过,手上的力道也跟着松了几分。

    他有些弄不懂仲修远到底在想些什么,男人的事情他已经说过好多次,他不明白仲修远到底为何总拎着不放。

    这种事情在军营当中不少见,朝夕相处又是那样的环境,虽说没摆到明面上说但暗地里还是不少的。

    沉默之中,被压制在桌上的仲修远察觉到李牧的力道松了些,他立刻借势起身反手推开了李牧。

    挣脱开,戒备着的仲修远深深地看着李牧,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才发出声音,“你放心好了,大宁有你一天,我定不再犯寸土。”

    他要的答案,李牧已经用沉默告诉他了。

    想也知道的答案……

    只是为何即使是想也知道的答案,他却会如此难受?

    仲修远深吸一口气,让自己不再去想。他扯动嘴角露出个难看的笑容,他早该有自知之明,而不是这般纠缠不休。

    话音落下,他转身向着门外走去。

    他必须回去,他就只有那么一个弟弟了。他已经忍了十年,他不想再忍另外一个十年。

    此去若是运气好,他或许还能有些念想,若是运气不好,那大概……

    便是永别了。

    仲修远回头看了一眼那屋,决绝的脸上眼底弥漫的却是不舍与留恋,即使这只是他偷来的梦。

    回头间,迎面碰上了鸿叔。仲修远脚步微顿,他本想装作没看到径直离开,旁边的鸿叔却开了口。

    “这是……要走了?”鸿叔惊讶地看了看屋里的李牧,又看了看仲修远。

    “嗯。”仲修远再开口时,所有情绪均已被隐藏。

    鸿叔双手背在背后,打量着面前的仲修远,许久没有说话。

    “您为何……”仲修远本想问他为何在这里,想想又作罢。

    一开始仲修远不确定,但鸿叔那张脸与那样的谈吐让他很快确定他就是那个人不会有错。可仲修远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他为什么会隐姓埋名出现在这里。

    与鸿叔告辞,仲修远快速向着林中走去,那里有人等着他。

    屋内,李牧低头发怔,没有追上去。

    鸿叔进了屋,见李牧这样,忍不住问道:“就这样让他走了?”

    李牧抬眼看了一眼门外,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他被仲修远弄得有些糊涂了。

    鸿叔却是瞪圆了眼,他抬手指着李牧好半晌之后才说道:“你娘倒是真给你取了个好名字!”

    李牧不解。

    “李牧,李木木!”鸿叔好笑地念叨。

    仲修远那点小心思,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要不是喜欢了,他一个大男人能让李牧整天媳妇媳妇的叫?要不是喜欢了,他一个大男人能把自己折腾成那不男不女的模样?要不是喜欢了,他大概早就溜了,又何必铤而走险留下为李牧洗脱包庇的嫌疑?

    李牧闻言,似懂非懂。

    李牧这两个字是李牧穿越过来之后自己给改的,原本他叫李木,据说家里祖辈是木匠手艺人,所以名字里就带了个木,小名儿李木木。

    “对了,最近这段时间别到山下去。”鸿叔突然想起自己来找李牧的目的。

    李牧点头,同时有些不解。

    鸿叔道:“山下的镇子和附近的这一片大山都已经被大军包围了,据说来了四万多大兵,密密麻麻的哪都是人。”

    这件事情李牧倒是知道,最近村子里传得沸沸扬扬,特别是之前张舒兰被打了之后,村里的人就更加关注了。

    山下着实热闹,四万大兵的到来,让这个人口加起来都不到四万的小镇沸腾开。

    早些时候,军队临时驻扎的军营中。

    “都这么些天了,还没有半点消息?”大宁有名的大将广图问道。

    广图人高马大,身体健壮,又是满脸的络腮胡,说起话来也带着几分粗声粗气。

    “回将军,目前还没有消息。”位立于下首的几人回复道。

    广图冷哼一声,十分不满,“这时间可是在一天天的过去,你们自己皮绷紧点,上头的命令你们也不是不知道,没抓到人会怎样你们比我还清楚。”

    那仲修远已经消失了将近有两个月左右,两个月的时间,他们一直在四处抓人,但是一直查无所获。

    拖到现在他腿上的伤都该好了,若是再让他和袁国的人接上头,那想要抓他可就难了。

    上头的人催得越来越急,三万大兵都加到四万了,加上封锁国境的,这一次出动的兵力都超过十五万了,要真抓不着人,那估计有得受!

    这道理众人都明白,众人额头上都忍不住溢出一层薄汗。

    “禀将军,前一段时间老胡他那边闹得挺热闹的。”一筹莫展中,一个小队长指着旁边一个人说道。

    被指着的那个便是之前两次上山的将士,他之前动静不小,所有人都知道这事儿。

    老胡瞪了一眼旁边的人,赶忙说道:“禀将军,那只是误会。山里头的人见钱眼开,骗了我们的人上去。”

    因为赏金加得越来越高,所以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不过随着事态越来越严重,这样的情况已经越来越少,毕竟谁也不想担上藐视军威的名头,而且这事儿也不是随便找个人就能搪塞过去的。

    “怎么回事?”

    老胡见状,赶忙把之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个大概。

    “伤口我已经检查过了,虽然确实是新伤,但是那伤口狰狞不已,完全不像是刀伤。”老胡道。常年在军营中,对伤口他还是颇为在行的。

    听闻老胡的话,众人忍不住失望,为首的那广图却皱起眉头陷入沉思当中。

    片刻后,他才开口,“你说他的伤口愈合的时间对上了?”

    “是。”老胡点头。要不是因为亲眼见过那伤口,他也不信有如此巧合之事。

    “砰!”广图拍案而起,惊得众人寒毛竖起,“带路!”

    老胡不解,还未开口广图便已经骂道:“废物,你莫不是傻了?那仲修远是个怎样狡猾的人难道你还不知道?”

    伤口?以他仲修远的性格,怕是早在受伤的时候就做了手脚!

    老胡后知后觉回过神来,脸色立刻惨白。

    他是没见过仲修远的模样,他不过就是个小队长,虽然战场上远远瞥过两眼,但更多的却是看纸上画,而他见着的那男人甘为人下人又扭扭捏捏还一脸花花绿绿……

    近距离见过仲修远的人不多,广图是一个,这也是他负责这次行动的主要原因。

    顾不上其它,他连忙带了人,风风火火的又上了山!

    山林中,仲修远突然停下脚步,回头望去。

    “将军,走吧!我们说是逃难的好不容易买通了商家,今天这要是耽搁了,以后想走恐怕就走不了了。”霍双进言。

    几万大军团团围聚,想要突围而出,谈何容易。

    仲修远停下脚步,他回头遥望远处的山顶,那里是李牧家的地方。

    村里头好像正热闹,这边都听见了动静。

    仲修远告诫自己不应多事,但一想到李牧,令他心惊胆寒的不安就如洪水般侵袭而来霎间叫他白了脸,“那边出什么事了?”

    难道他隐藏身份的事情终还是被发现了?

    他终还是连累了李牧?

    霍双犹豫,不知当说不当说。

    “说!”仲修远冷言呵斥。

    “这……”见仲修远如此心神不宁的模样,霍双眼中有担忧一闪而过,但终还是说道:“我们走之前,听说山下的大军正上去,将军——”

    霍双话还未说完,仲修远已如同脱弦的利箭一般冲了出去,他穿梭于林间动作敏捷迅速,快到极致。

    他不断加速,大脑空白,心脏砰砰直跳,他胸腔中的却并不是因为疾跑导致的呼吸不足的窒息感,而是满满的担忧与害怕!

    李牧,李牧,李牧……

    和大多数小孩子一样,他小时候也皮。

    家里刚刚跟着他大伯养鸡鸭的时候他才开始读幼儿园,那年纪看啥都好玩都好奇,特别是鸭笼子里那些个刚刚破壳没多久的小鸭崽子。

    小鸭子毛茸茸的,笨笨的,还小小的,看着是格外的可爱好欺负。

    他一直想玩,可他父母和大伯都不让,所以有一天他逮着机会后,就偷偷摸摸钻进了鸭笼里抓小鸭子玩。

    当时他们养的鸭子少说得上百只,具体有多少李牧是不记得了,总之是黑压压一大片。

    按理来说鸭子该怕人才是,可李牧那会儿小,又抓了小鸭子玩,那群大鸭子见了立刻个个都伸长了脖子冲了过来……

    后来的事情李牧印象就深刻了,被一群鸭子围在中间啄的他抓着快被拉下去的裤子,一身鸭毛的在鸭笼子里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这事儿从小到大知情的大人说了一路,说到他大学毕业还逢人就说,成了他人生中最大的污点。

    而且据说,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半夜做噩梦都叫着鸭子。

    李牧是不记得自己到底有没有做噩梦了,但是打那以后他就对这东西打心里发怵,即使是后来长大了鸭子都躲着他走了,他依旧还是怕。

    当初他大学毕业,得知家里把养殖场卖了的时候他还偷偷松了口气,毕竟虽然后来养殖场都是请人来管理饲养,但终究还是要打交道不是?

    如今如果不是因为他真被逼得没办法了,他也是决计不会把这东西捡起来折腾的。

    现在这年代生意肯定是没办法做了,其它种田方面他也是真的不行,而且又赚不到钱,所以也只能试一试养这玩意儿。

    李牧站在院子外墙角处,扒拉着墙壁探出半个脑袋,远远地看着在他家篱笆院门口嘎嘎嘎的那群小魔鬼,一双黑眸瞪得老大。

    他还当这些小东西换了新环境要怕生,现在感情倒好,反而是他更怕。

    李牧看了看散开后变成一大群的小毛球,抬了头,眼神幽怨地看着院子里笑得四仰八翻的鸿叔和允儿,还有那捂着嘴别开脸故作镇定肩膀却抖得厉害的仲修远。

    见李牧这样,院子里三个人顿时就笑得更加开心了。

    特别是鸿叔,他笑弯了腰不说还直跺脚,“天啊天啊,你哈哈哈……”

    允儿虽然没看清,可他凭着李牧逃跑的脚步声和那鸭子的脚步声,也猜到七/八分。

    坐在凳子上的他小小的一只,笑着笑着凳子一倒,他一屁股墩就坐在了地上。但就是这样他也没停下来,而是就坐在地上继续咯咯笑。

    见着这一大一小两人夸张的笑法,李牧眼神越发幽怨,他眼眸移动,视线落在了仲修远的身上。

    似是察觉到了李牧求助的视线,仲修远回过头来,看了一眼扒拉着墙角的李牧。

    见着李牧那被欺负了去的可怜兮兮模样,仲修远立刻便再也绷不住了,他嘴角勾起幅度,黑眸中流光闪烁,整个人霎时间笑开了花。

    这人,当真是可爱得紧。

    没了平日里那份冷漠与疏离,底下的他竟是如此、如此的……

    背过身去努力忍笑的仲修远无法说清自己的心意,他只知晓李牧如今的模样他是喜欢的,喜欢得紧,喜欢得不行!

    天气好,那群被放出来的小鸭子追李牧不成,索性就在篱笆院门口蹲了下去,缩起小短腿把自己肚子搁地上休息。

    它们不走,李牧不敢进屋。最终还是笑够了笑得肚子都疼了的鸿叔帮了忙,把小鸭子一个个全捡进了篮子,狼狈不堪的李牧才得以回家。

    “我弄了点水在篮子里头,晚些时候记得把盘子拿出来,哈哈……”鸿叔涨红了一张脸辛苦的忍笑,因为刚刚笑得太过分,他两只手不得不捂着一笑就疼的老腰。

    允儿也是如此,因为笑得太过火,这会儿小脸蛋红彤彤的,看着格外的可爱。

    仲修远依旧坐在凳子上,他努力抑制笑意,但眼中已氤氲着几分水汽,若秋水泛泛。

    面无表情的李牧没理会三人,进了院子后到院子一角拿了背篓和镰刀,出了门,往山里去,准备趁着天还没黑弄点草回来喂鸭子。

    看着落荒而逃的李牧,本已经忍住笑意的三人立刻又哈哈大笑起来。

    村子外,背着背篓已经走了一段路的李牧听着背后那夸张的笑声,身形一顿,随即他头也不回沉默的加快了速度,往山里头去。

    一头扎进林子里,狼狈不堪的李牧才放缓了脚步。

    小鸭子才破壳没多久,还很脆弱,按理来说这时候最好的食物是小鱼仔或水泡软了的小米,但现在他自己都吃不起这些东西。

    没这条件,自然只能想想其它办法。

    他记得,小时候看他父母喂这东西时,也喂过菜叶切碎后拌上玉米粉或粥之类的东西,小鱼、小米、玉米粉没有,菜叶倒是可以想想办法。

    印象中,有些野草鸭子也是吃的。

    李牧上自己地里,捡了几片狗娃子家留给他的大白菜的老叶子后,又在山里翻找了一番,割了小半背篓的三叶草,这才在夕阳笼罩下回了村。

    三叶草这东西大多数人都有印象,不过绝大部分人的印象都来自于‘幸运草’,但却极少有人知道,这东西也属于豆科饲用植物类。

    这东西蛋白质含量高,适口性好属于能饲养大部分家畜的野生饲料类。不过鸭对粗纤维消化率较低,现在又是幼鸭,不能多喂。

    当然,在有了玉米、粗粮和饲料后,这种不好处理的东西也就少有人特意去种植采摘了。

    进了村,到了自己家篱笆院外,李牧没有直接回去,而是远远地张望了一会儿后才打开篱笆院,进了院子。

    见那些小东西还被关在篮子里,李牧松了口气。

    他把背篓放下,去厨房边上找了块适合做菜板的木柴出来,把竹篓里的东西全部翻出来剁碎了。

    天快黑了,折腾了一天的那些小鸭子都缩在一起蹲着,本来还安静,李牧一靠近,一个个的就全都争先恐后地站起来冲到他面前,伸长了脖子嘎嘎叫唤。

    隔着篮子,李牧倒没有那么怕,但这群小家伙叫得他心里头发怵。

    “去去……”李牧右手端着碎草和碎白菜叶拌出来的饲料,左手拿着个不长不短的棍子。

    靠近后,李牧用左手的棍子把那群一个劲儿往前挤的小东西掀开,然后趁着这空隙,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盘子放下。

    见那些个笨笨傻傻的小鸭子嗅到味儿,开始放弃冲着他嘎嘎叫而是去吃东西后,李牧松了口气。

    忙完这些,李牧扔了手上防身用的木棍。一回头,就看见里屋床上仲修远那在夜幕下含着笑意烁烁的眸子。

    与李牧对上视线后,仲修远侧头错开,他低了头,不再看李牧。

    李牧见他,倒是立刻想起了下午那事,仲修远下午可没少笑话他。

    拍了拍手上的木屑,李牧站在院子里看着里屋床上的人。

    这人居然敢笑话他……

    折腾完鸭子,又折腾了两人的晚饭,李牧端着依旧简单的三个碗进了里屋。

    “吃饭了。”李牧把碗放下,拿了桌上的油灯挑了灯芯,点上。

    屋子被照亮,昏暗摇曳的橘黄/色火光笼罩着两人,把两人的身影拉得老长。

    仲修远接过碗,微微悬空举着,见李牧拿了自己的碗就着酱菜唏哩呼噜的喝了大半碗,这才动筷。

    李牧突然开口,“明天我再去山里弄些草和菜叶回来,你剁了拿去喂鸭子。”

    仲修远动作停下。

    但凡武器,他都能耍的有模有样,可这菜刀他戎马十年是真没碰过。

    李牧抬眼看了他一眼,见他不说话,又道:“你与我拜了堂也行了洞房,嫁到我家就是我媳妇儿了,以后得随着我过日子,家里的事情你得学着做。”

    口中含着粥的仲修远被呛到,他窘迫而狼狈地抬眸看向李牧,发现李牧幽深的黑眸正神情认真地看着自己后,忍不住轻咳起来。

    “我是男人。”咽下粥缓过气,仲修远局促地开了口,“而且我们也没洞房。”

    说出那两个字时,脸上飞起一片红晕的仲修远牙关轻合,目光有些躲闪。

    李牧该还不知道他是谁,但李牧并没有丢下他不管或者把他赶走,这就足以让仲修远记他的好。

    “怎么就没洞房了?”李牧抬眸,“这不是新房?”

    仲修远哑然。

    “你睡的不是我的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