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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chapter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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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晨四点半,列车驶进卢川郊区,密封的窗外是橘色桥灯和干净的柏油路。

    扒着栏杆朝下望,程未正抖着衣角,黑格白线的衬衫穿过肩膀,腰线流畅。

    他瘦的没有累赘,一张一弛的动作,使腹部生了深深浅浅的牛奶方糖。宴旸先伸着指头数个数,又揉捏睡衣下的肚子,嗯,方糖遇热融化了。

    感受到某人不怀好意的视奸,程未挠着不服帖的呆毛,挥手打个响指:“早。”

    顶着不清醒的大脑,宴旸嚷了声早,掀起被子,嘟噜嘟噜爬下床。系上最后一粒扣子,程未借着收拾餐桌的空档,极其自然地看她赤着脚,开了瓶雪梨苏打水。

    扫着乱糟糟的两张床,宴旸问:“街头兄弟呢?”

    “下车了吧。”

    女孩的储水量大到惊人,她放下半空的瓶子,忽然想到:“对了,省城在卢川的南部!程未,你坐过站了。”

    将泡面盒扔进垃圾桶,他拭着手指,哦一声:“我睡过头了。”

    “那怎么办啊,国庆的票很难买的。”宴旸皱着鼻子,看起来比当事人还着急。她皱巴巴的上衣一半耷拉在外,一半塞进睡裤,形成块突兀的包。

    想着昨夜她糟糕的睡姿,程未揉着眼袋,心累胳膊酸,懒得搭理小丫头渐渐熟稔的,关心。

    睨一眼她短到大腿的短裤下,比白蕾丝边还要浅色的皮肤。他滑动着喉结将脑袋埋进背包,暴露在空气里的耳根,红的像摇摇曳曳将要摘下的樱桃。

    “你在干嘛。”他声音很硬,挺直的背脊打断她试图抢票的手,“火车就要进站了,再磨磨蹭蹭,没人帮你捞行李。”

    又高又重的行李箱,昨夜被程未推到灰尘横生的床底,仅凭女生一人很难取出来。

    丢下句‘不识好人心’,宴旸爬进被窝,恶狠狠地警告床下的他:“你要是敢偷看,我就在你手机上拉泡屎!”

    他摆手似雨刷器,削薄的唇瓣形成‘切’状,三分不屑七分委婉。

    毕竟是刚认识的同学,宴旸不好意思让他做苦力,身体力行地拉着行李箱,行走如烂泥。

    国庆节人满为患,白炽灯在大理石上反着刺眼的光。多少人神色倦怠,却又不舍得放慢回家的脚步,隔着皮囊肺脏,宴旸也能感知浓浓的归属感。

    人流纷纷杂杂,清一色的卢川口音,简单直白。帽檐的阴影与睫毛重叠,程未气息低沉,只有刚出汗的脸颊,留着尚未风干的颜色。

    有家不能回,应该是最难过的事。忍不住将视线多匀他几分,宴旸轻声安慰:“虽然火车票都抢光了,但汽车票还有。后天上午九点的班次,不耽误你回家过十一。”

    点点头,他撂眼望她,朦朦胧胧像是裹了层磨砂纸:“我在想,人生地不熟,这两天我该住在哪。”

    “如家?莫泰?格林豪泰?”

    “也只好如此了。”程未叹口气,刻意压低的声调又酥又软,“可我出门不识路...要是饿了渴了想去上网了,能打电话给你么。”

    这人好麻烦。宴旸戳着微信,一边告诉宴中北自己到了站,一边应付他:“百度地图?高德地图?腾讯地图?”

    “我不会用。”他答得斩钉截铁,一脸诚恳。

    打心底发出无力的叹息,宴旸面上挂笑:“你若需要帮忙,可以随时联系我。同学一场,我总要尽地主之谊。”

    出了检票口,她一眼便看见宴中北穿着休闲衣,抄着口袋看手机。

    以防他误会,宴旸语速飞快:“你想住在莫泰对吧。沃尔玛、百货大楼都有...噢,我家旁边也有,在紫荆堡城。但距离市中心远,建议你优先考虑前两家。”

    见程未乖乖点头,她忙不迭地说:“我爸来接我了,卢川没有夜间公交,你坐出租注意安全。”

    想起昨晚的街头兄弟,程未蹙眉,正想叮嘱她注意安全。宴旸已将行李交给宴中北,父女俩留着空隙,一前一后走进停车场。

    树梢已见吐白的影子,车灯照亮前方的尘絮,与宴中北的话一样多余。她有一搭无一搭地回应学校生活、室友关系,平缓的声线,像科幻片里的合成音效。

    摸出手机,宴旸点开QQ,烦躁又颓丧。十一都到了,说好一起看影片的人,已失了五天的联系。

    咬咬牙,她打下句‘这几天都有空,我们一起看电影吧。’指尖悬在发送键,宴旸想了想,删除,换上一句——我到卢川了。

    小圈旋转片刻,发送成功,宴旸频频摁着解锁键,忐忑又心急。

    梁斯楼是暗海里的灯塔。她驶着漏水的船,造了桅杆挂了白帆,一路缝缝补补,只为穿过溯海,抓住他这束寒光。

    毋庸置疑,他是她前进的信仰。

    “五点四十分,除了晨跑党和高考生,所有人都在睡觉。”

    宴中北执着方向盘,眉间轩敞,深刻的五官比年龄虚减几岁,“明天想去看电影吗?《湄公河行动》正在上映,我记得你喜欢彭于晏。”

    睫毛轻轻颤颤,宴旸压下碰撞的惊喜,看似清淡:“早就不追他了,但电影还是想看的。唔,我订两张下午的票....”

    “买九点的吧,看完直接去吃饭。”宴中北说。

    本想嚷着睡懒觉,但瞧他微皱的眉纹,宴旸将话咽在心底。自从父母离婚后,宴中北带她游玩的时间屈指可数。

    再习以为常的事,经历岁月的空白,也会被打磨成求之不得的奢饰品。

    宴旸她,特别渴望父爱。

    ***

    宴中北把她送到楼底,开车离去。

    正当宴旸纠结着行李箱,杨桃披着藕荷色的开衫,从单元楼走出。顺利进入家门,她仰倒在母亲铺好的床单,洗衣液是熟悉的栀子香。

    手机震了两下,她迷迷糊糊举起来,程未。懒得点开,宴旸翻个身继续睡回笼觉。

    莫泰,紫荆堡城店。

    等得不耐烦,程未跑到淋浴室冲个快澡,试图浇灭只属于他的焦急。挂掉花洒,他赤着身子捞手机,一片空白。

    吃早饭?热水澡?还是在和野男人报平安?问号三连,程未越想越郁闷,钻进被窝补觉。

    ——昏暗的床头灯,橘光在瞳仁里打转,程未靠在竖起的枕头,屏幕上是守望先锋的游戏直播。

    每搁一会儿,头顶都会传来轻微的翻身声,他的视线胶着在弹幕,心却飘到一米开外的小姑娘身上。

    她和她拥有共同的睡眠空间,宴旸浅浅的呼吸,也会不经意地掺杂他鼻息间的急促与欣喜。

    也许在睡梦中,她知道他的心思。

    宴旸睡眠质量很好,不满十分钟,就安稳地融入月色...疯狂地踢被子。

    当她的被子哗啦而下,将下铺遮盖的完完全全,程未的一脸懵逼地想,卧槽,软卧居然装了全自动床帘。

    然后,她轻轻打了喷嚏,耷拉下一条纤细的腿,将有坠下的风险。程未吓得半死,爬起来推她。

    “喂。”程未戳了戳她的脸,白嫩的像鲜奶。玩心大起,他狠狠揪了一下,总算把她掐醒了。

    宴旸舒展细长的眉,未睡饱的眼睛空洞无神。夏威夷风的领口很大,她撑着月光下的锁骨,直勾勾地盯着他。

    嗓间生出哑意,程未弯着宽敞的背,一点点一点点的靠近,直到要告诉她:“宴旸,你朝里面挪挪,我...”

    还没说出‘我害怕你摔下去’,宴旸一个巴掌甩过来,啪,震得他紧急性耳鸣。加害者闭上眼睛翻个身,含糊不清:“臭流氓,还想和我睡...”

    对面的街头兄弟双双醒来,看着衣衫不整的两人,打着哈欠说:“兄弟,你们同妻同夫也啪啪啪啊。”

    被褥被她乱七八糟压在身下,蕾丝短裤下的肌肤,惹得程未抄起自己的被子,将她裹成蚕蛹,只露出眼鼻嘴。

    当和衣而眠的程未躺在床上,用大衣当被子,上铺变本加厉,竟将脑袋耷拉下来!

    这一夜,程未生怕她摔下去,用双臂做五个小时的人肉栏杆。

    至于睡过站,那是不可能,因为他根本就没睡,一秒都没有。

    他做了个梦,梦里的他一直坚持不懈地...在帮宴旸盖被子。揉了揉发懵的脑袋瓜,程未望着黑屏电视里的自己,心有余悸:“真是场噩梦。”

    掏出手机一看,不过中午十二点,等等,不是29号的,10.1号的中午十二点。

    敲你马,他睡了一整天!错过了骚扰宴旸的最佳黄金的时间。

    十二点...应该在吃饭吧。

    挫败的躺在床上,程未将手机充电,思索片刻,编辑消息如下。

    —— 睡了一整天,发现自己内裤忘了带,你能陪我去买么。

    内裤,嗯...不郑重,他啪嗒啪嗒地添上一句‘钱包忘了带’,发送,完美。

    等了五分钟,站在全身镜前捯饬刘海的程未憋不住了。他捞起手机,骂了一句:“谁他娘动我手机了!”

    程未:睡了一整天,发现自己钱包忘了带,内裤忘了带,你能陪我去买么。

    他真不是骗钱又耍流氓的人,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