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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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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祖母的心太偏, 你放心, 我们一定不会输给二房。裴大人不过是个御史,我的珍姐儿, 以后定然会嫁得更好。”

    卫氏恨恨道,安抚了女儿几句。

    傅珍华心里想到京中的富贵人家, 脑海中浮现中今天见过的那尊贵的男子,心神荡漾,红霞布满双颊。

    “珍姐儿, 你看唐国公府的二公子怎么样?”

    卫氏突然出声,打断她的思绪,她仿佛被人泼了冷水一般, 清醒过来。七王爷身份何其尊贵, 自己也就想想而已。

    “娘, 唐二公子哪能和裴公子相比?”

    一个温润如玉,才高八斗。另一个痞气纨绔, 不思进取。就算是唐国公府门第高,京中也没几家想把女儿嫁进去的。

    “好了, 娘就随口一说, 当然还是林越好。明明你才是嫡长孙女, 这亲事怎么算也落不到芳年的头上。你祖母的心, 都偏到胳肢窝了。”

    卫氏对傅老夫人的怨气, 积年累月, 三句离不开两句就要抱怨一番。傅珍华听得不耐烦, 借口自己乏了,把卫氏支出去。

    二房的屋子里,邢氏听到下人来报说卫氏被老夫人训斥,对芳年道:“你祖母心里明白着呢,你大伯母讨不到好。”

    芳年当然知道祖母爱护自己,姐妹几人中,祖母最疼爱的人就是自己。

    夜已深,傅万里从书房回来,芳年不便多呆,辞别双亲。

    三喜提着一个灯笼,主仆二人朝自己的屋子走去。

    这条路芳年走过无数回,就算是闭着眼睛也能摸回去。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芳年觉得黑暗之中似有人盯着自己。她疑惑着,突然想起七王爷曾说过的话,他说会派人监视自己。

    她心一沉,要真是如此,以后的日子真避不开他。

    两人走到屋子前,芳年命三喜先进屋,自己在院子里站一会。

    她不知黑暗中是否真有人,试着喊了一句,“有人就吱一声。”

    夜寂如水,只有风吹动树叶的声音,忽然她听到一声,“吱。”

    果然,暗处有人。

    暗影处,趴着两个男子,其中一个用白痴般的眼光看着另一个。

    另一个很委屈,王爷说如果傅三小姐发现他们,让他们大方亮出来。刚才傅三小姐发现了他们,要他们吱一声,他吱了一声,何错之有?

    “她要你吱你就吱,你是耗子啊?”

    “这都是爷的吩咐。”

    “爷让你当老鼠了?真给咱爷丢人!”

    两人轻声地嘀咕着,芳年当然是听不到的。她得知真有人监视,感觉整个人都有些不好起来,哪还管得了其它。

    她蔫蔫地进屋,三喜问道:“小姐你刚才在外面说什么?”

    “没什么,我就清了一下嗓子。”

    三喜哦了一声,忙着去帮四喜铺被褥。

    芳年托着腮,坐在桌子前,看着油灯的火苗上下窜着。七王爷此举,当然不可能真是在监视她安不安分,应该是为了她的血。

    自己的血对他必是十分的有用处,一想到会有人随时来取自己的血,她就不寒而栗。重活一回,她应该过自己想要的日子,远离裴林越,远离上辈子不幸的亲事。而不是从一个牢笼到另一个深渊,成为别人的口中药。

    她小脸沉着,眉头轻皱,一副深思的模样。她一定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多么不像一个十几岁的少女,那种骨子里的深沉和不怒自威,与她青嫩的长相极不相匹。

    三喜不时地偷看自己的主子,三小姐最近几天和以往有些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她也说不上来。以前的三小姐一团和气,什么心思都摆在面上。现在的三小姐好像沉稳许多,把事情都放在心里。

    她心里虽有不解,但想着主子就是主子,沉稳些总归是好事。

    不到一会儿功夫,床铺已铺好,四喜过来侍候芳年入寝。

    芳年白日里睡过,晚上有些失觉,躺在床上。

    夜深人静时,她听到小塌上三喜轻微的鼾声,还是睡不着。她年纪渐大后,每每失觉,不会如年少时一般翻来覆去,而是静静地躺着。

    门外似有风吹过,她暗自纳闷,难道三喜没有闩好门?

    正想着,头微侧,看到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风倒灌进来。微弱的亮光处,折射出一个修长的身影。

    她此刻真希望自己是熟睡的,也怪自己的视力太好,就算是那般的模糊,她都能认出来人。

    “看来你已猜出是本王?”

    来人走到她的床前,清冷的声音响起。

    她想,就算是她现在装睡,恐怕也会被这个男人无情地弄醒。

    “王爷,此时夜深人静,您私闯臣女的房间,与礼不合。”

    “你倒是胆子大,本王以为你会喊人。”

    “王爷千金之躯,料想也不会为难臣女一个弱女子。再说臣女就是喊了,也不一定会有人来。”

    三喜平日里最为警醒,现在都没有动静,也不知被人做过什么手脚。黑暗中,他的脸看不真切,只感觉到他的嘴角扯了一下,不知是笑是怒。

    “若本王说会呢?本王做事全凭喜好,真要为难你也不一定。”

    芳年无语,她就不应该和一个疯子讨论礼数。

    黑暗的室内,她仅能凭着微弱的灰亮判别他的位置。从他站着的姿势看来,颇为随意,仿佛是站在自家的屋子里。

    男子独有的压迫感把她团团罩住,那股冷香不停地往鼻腔里钻。看他的样子,不像是犯病,想来今夜应该不会喝她的血。

    她这般想着,心定一些。

    “听说你命本王属下学鼠叫,可有此事?”

    她何时让他的属下学鼠叫了?细想一下,忆起睡前的事情,那声“吱”,应该就是他的属下发出的。

    “并非臣女要他叫的。”

    元翼勾起嘴角,不是她?这女子又在撒慌,借隐七一百个胆子,也不敢乱说。

    他派在此处的是隐七和隐八,隐七不久前去复命,说他们已暴露。他原本也没打算瞒着,只不没想到此女的五感如此敏锐,竟能在极短的时间里识破暗处的人。

    “你是不是让他们吱一声?”

    芳年哑然,她原意是要他们回应,哪成想着那派来的也不知是什么人,真的就吱一声。

    “王爷要是这么说,臣女就无话可说了。”

    她身子微抬着,想着里面穿着单薄的寝衣,即没坐起,也不敢躺下。双手死死地捏着被子,一脸的警剔。

    他多年习武,自是夜视过人,她手捏的那处恰好在胸,隔着秋季的轻薄被子还能目测到高高的隆起。

    世人皆爱清雅秀美的女子,她则生得完全不同。白净的脸似发光一般,明艳的五官在暗夜中尤其显眼,青丝散满枕褥,堪称美艳。

    她身子发出的幽香沁人心脾,整个人带着致命的魅惑。这个女子,无论是长相还是心智,生得都不像是常见的十几岁少女。

    “傅三姑娘,何年生人,生辰何月?”

    这话问得莫名,芳年先是有些摸不清他的意思,不知他言中之意。忽然脑子里灵光一现,忆起选透一事,算起来前世时宫中的圣旨就是不久后传出的。

    “臣女今年十六,二月生辰。”

    床前的男人没有说话,就在芳年以为他还有话要说时,他却转身离开。门在他走出后紧紧地闭上,不知是谁关上的。

    芳年心下一松,盯着那门半晌,见真的没了动静,才起身探三喜的鼻息。三喜的气息平稳,带着浅浅的鼾声。

    她放下心来,重新摸回床上躺下。

    外面响起绑子声,已到四更天。这次,她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

    “嗯。”她拥被起身。

    四喜端来一杯温茶水,她就着四喜的手,一饮而尽。

    “什么时辰了?”

    “快酉时了,二夫人来问过几回,得知小姐还睡着,没说什么。”

    “哦。”芳年想着,明明感觉睡了一会儿,竟不想快有两个时辰,怪不得娘来问过几次。

    她抬脚下床,三喜早就备好衣裙,替她穿衣。

    坐在妆台前,她才算是看清自己年少的模样。在寺中条件有限,小镜中看不真切,现下大镜子中照出的少女,让她看得清清楚楚。

    正是情窦初开,含苞待放的年纪。

    但她的内芯已是古稀的老人,那清澈的眼神中自然看不到一丝少女的羞怯。

    “三小姐,今日要梳个什么发式?”三喜问道。

    “就梳个飞花黛云髻吧。”

    三喜虽不解为何自家小姐最近不爱时兴的元宝髻或是仙姑髻,可她一贯忠心,只听从小姐的吩咐,半个字也不会多问。她的手很巧,很快就梳好头发。

    芳年很满意,三喜不多话,却最合自己的心意。

    她起身,四喜上前替她抚平衣摆。在家中,自是不用和寺中的穿戴一般素净。她今日穿的是丁香色的荷花裙,略施脂粉,发上点缀着镶珠的金饰。

    府中的饭菜是各房自己小厨房里做的,傅老夫人是开明的婆母,很早把两房的饭例分开,每月补贴银子。

    但一月之中,逢三要在老夫人的怡然院里用饭,两房人都要去。

    今日不是逢三,二房的饭菜摆在傅万里和邢氏的院子。

    自小开始,二房的一家人之中,从来不包括庶女傅茜娘。

    芳年活过一世,了解女人心中的疙瘩,她怜惜二姐,可也不会对自己的亲娘捅刀子。在父母的面前,半句也不会提到茜娘。

    男女七岁不同席,那是针对外男的,做为自己的父亲弟弟,不在此之列。偏厅的圆桌上,傅万里和邢氏已坐好。

    傅兴明和傅兴齐也在座,芳年一进去,邢氏立马招呼女儿。

    芳年乖巧地坐在亲娘的下首,忆起在裴家里,偌大的桌子上,只有她一人用餐。

    邢氏见女儿到了,命下人开饭。

    傅府在京中不算什么世家望族,但也不是什么末流官家,吃穿用度也是极好的。这一席下来,四凉四热,外加一个锅子,荤素均匀,色香俱全。

    邢氏念女儿在寺中住了几日,不停地劝菜。芳年身后的三喜筷子动得欢,很快就堆满她面前的小碗。

    “娘,你自己也吃吧,再夹女儿就吃不动了。”

    “行了,吃饭吧。”傅万里看一眼妻子,邢氏这才做罢。

    芳年许多没有和父母弟弟们同桌而食,一边感慨着,一边吃着面前的菜。

    用过饭后,傅万里要考校两个儿子的功课,下人们把残盘冷碟收走,屋子里就剩下母女二人。

    “芳姐儿,我与你爹已经商量过,裴家的事情不能含糊过去。要么他们给我们一个明确的交待,要么我们先提退亲。”

    “娘…”芳年唤着,心内感动。父母为她,从不曾有任何的私心,要是旁人家的女儿,许了裴林越那样的男子,就算是裴林越心里有人,也不会轻言退亲。

    “傻孩子。”邢氏一把搂着她,摸着她的发,“裴家再好,那裴林越心中没有你,你嫁过去也不会快活。与其那样,不如另择良人,只要你能平安喜乐一生,娘就知足了。”

    “娘…”

    芳年哽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夫人。”外面的刘婆子打帘进来,她是邢氏身边的老人,是二房院子里的管事。

    “何事?”邢氏放开女儿,正正身姿。

    “大夫人来了。”

    邢氏诧异,大嫂这个时候过来做什么?

    心虽疑惑着,脸却带着笑,让刘婆子把人请进来。

    卫氏气呼呼的,一进门就用不善的眼神看着芳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