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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一个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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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葵跑了。

    拎着书包走出几步,背过身便开始夺命狂奔,作为一个大名鼎鼎的运动废柴,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竟然有一口气跑一公里的潜力!

    五分钟跑进教学楼,她扶着架空层的柱子,眼前晕得直冒星星。

    四肢传来发力后的剧烈酸痛,擦掉脸上的汗,一步步艰难移步到教室走廊,终于没忍住把书包扔地上,对着墙柜蹲下来,脑袋哐哐撞柜门。

    没出息。

    跑什么啊!

    不就是平板响了一声吗?时景根本都不认识她!

    有心想打开书包看看平板上发来的消息,可惜教室没wifi。她只能瘫坐在原地喘息,任由满腔情绪在胸口横冲直撞——

    像她这样乏善可陈的人生,也终于有了秘密,一个说出来能让附中女生们尖叫的秘密。

    晚自习前十五分钟,物理课代表跑上讲台宣布,“张老师等会儿来讲随堂练习,咱们班没做的抓紧时间补一下。”

    班里哀鸿遍野。

    “怎么现在才说。”

    “什么时候布置的,完全没印象!”

    “你写了没……借我抄一下。”

    “全空着呢,十四班应该刚讲完吧,去十四班弄一本。”

    ……

    同桌一周,两个差生培养出了基本的默契。

    谢梦行分工,“就十五分钟,你解决前面选择题,我从后边开始写,完了咱俩交换。”

    余葵点头,收起她的涂鸦笔和日记本,从书堆抽出物理随堂练习。

    题量不大,其实也就一页半,不知道是不是突击了一段时间电磁学的原因,她大致扫了一遍题目,竟然觉得也没有很难。

    晚自习打铃,抄作业的学生慌张归位。

    张老师在后门观察了一会儿,夹着讲义进门,气势汹汹。

    “我看你们班这个风气急需整顿!上周也抄,这周也抄,都不把我这门物理当回事,全年级理科班就你们平均分最低,还好意思抄!有几个做完的,举手我看看!”

    鹰眼巡视下,余葵从桌底悄悄把谢梦行的练习册归还。

    台下鸦雀无声。

    张飞把讲义往多媒体台上一扔。

    “行,既然都没做,这课也没必要讲了,我一题一题点人上来做,我管你们抄了多少,写不出来的,这周晚自习都来办公室见我,我教你做。”

    张飞本名叫张宁,只因长相粗犷,比体育老师更像教体育的,才被学生取了外号,平时还好,今天突然发起火来,相貌的威力挥发到百分百,着实吓人,在教室里放个气压阀,刻度估计能直接爆表。

    接下来二十分钟,学生一茬茬被点上台,错漏百出。每轮评讲结束,张飞的脸色就更难看一些。

    总算轮到最后一道大题,他拿起花名册挑选。

    全班的脑袋都恨不得埋抽屉里。

    余葵也随大流低头,心里中嘀咕前面都逃过一劫了,总不至于最后一题还这么倒霉……

    “余葵!”

    张老师无情地打破她幻想,她慢吞吞起身,腿软得可以捏面条了。

    谢梦行眼疾手快,把自己的练习册从桌底塞过来。可惜没帮上忙,没走两步,张飞盯着她手里的练习册问,“刚才问不是没人举手吗,你做完了?”

    姜莱抢答:“是抄来的吧!”

    “把书扔那,直接上来。”

    张飞视线前移,“姜莱?我记得开学摸底考,你的物理是92分,考得不错,你也上来。”

    两个女生一左一右,占据黑板两端,被中间显示题目的电子白板隔开。

    余葵悬着胳膊,眼睫半垂,心道流年不利。

    这道压轴下面三个小问是谢梦行负责的,她压根没来及看。白板上的题目长达六行,还附带示意图的题目,读起来都困难,更别提解答计算。放一周前,想都不用想,只能硬着头皮给姜莱做对照组。运气好点,熬到评讲时间,被老师训斥一顿然后赶下讲台。

    手心出汗,她换了只手拿粉笔,偏头看题,正好撞上姜莱眼睛。

    对方扔来一个鄙夷的眼神,率先唰唰在黑板上开始书写。

    压力给到这边。

    余葵硬着头皮,静心把题目默读了一遍,读着读着,忽地觉着这题目好像有点儿印象,再睁大眼一看那示意图,心跳猛然加快——

    这不是时景上周晚刚教过的题型吗!

    她当时拿着参考答案都想不明白,还是时景拆开步骤,讲清楚了多数学生容易混淆的点。眼前这道压轴细节稍有变化,但万变不离其宗,她大喜过望,理清头绪,当即开始动笔。

    粉笔太脆,吱呀刚写一个“解”便断了。

    下面就有人起哄:“余葵,解不出来就早点下来吧,在上面待着也没意思。”

    “没得抄就解不出来了呗,还写个解字糊弄谁。”

    说话两人是姜莱到十五班以后交的朋友,汤晓珺和卢雨霏,现在三人帮同仇敌忾、如胶似漆。

    “我再说一遍,安静!”

    张飞从不惯着学生,“这么活跃要不你替她上去?”

    身后总算没了杂声。

    余葵捏着剩余的半截粉笔头往下写,直到黑压压写满一片才结束。

    张飞神情莫测,挥手让她站到一边。

    “等我评讲。”

    偷窥老师脸色,余葵怀疑自己哪个步骤写错了,回头检查才发现,姜莱还没做完,两人用的不是同一公式,姜莱的计算过程更长,字也越写越挤。

    时间一长,讲台下又窸窸窣窣泛起声浪。

    “她俩过程怎么不一样,哪个对啊?”

    “姜莱喽,老张刚才还夸她摸底考92呢,班里应该就她分最高。”

    “可是余葵先解完的,而且她过程写得好像蛮干净的。”

    “说你笨你还真是,光靠干净能得分?没听说余葵地州捡漏招进来的嘛,中考分才五百多,咱班最后一名都比她强……”

    终于,姜莱结束板书。

    两人的答案从步骤到结果截然不同,她稳操胜券,昂扬着头退到旁侧。

    看她那么自信,余葵刚放下的心又提起来。

    教室重归于静。

    张飞从粉笔盒子里抽了支红粉笔,负手踱到黑板左边,然后——

    使劲画了个叉。

    顶着台下学生们不可置信的目光,他清了清嗓子:“这道题有难度,在这里,我要表扬余葵。全班那么多人,只有她认真对待写完了我布置的作业,吸收了我所教的知识,真正做到学有进益。”

    余葵亏心地咽了口唾沫,然后便见张老师转头,“你来给大家讲讲这道题,告诉他们姜莱错在哪里。”

    哈?

    此生第一次以上进生的身份,被老师委派讲题任务,余葵常年半敛的眼皮都掀起来,有一瞬呆懵。

    “应该是运动学加速度的部分开始错了。”

    她小声道,“我们假设绳子的拉力大小为t,按照牛顿第二定律……因此进入磁场时初速度应为……之后根据动生电电动势e=blv……再根据根据安培力f=bil,线圈受力不变,保持匀速直线运动脱离磁场,所以穿过磁场的时间应为……”1

    初时还稍结巴,后面便顺畅起来,毕竟时景整理的思路太清晰了。

    语落,张老师第一个带头鼓掌。

    “同学们,学如逆水行舟,我希望今晚的事能给大家一个教训。也提醒奉劝某些同学,不要骄傲自满,从前的成绩不代表现在和将来,最好能把给别人添堵的心思放在学习上。各位已经高二了,我不管你们将来要出国还是去哪儿,我不带差班,谁停止学习,谁就被淘汰。”

    在全班注视下,劫后余生的学渣回到座位。

    分班一周,余葵在十五班几乎属于隐身状态。

    此刻在众人眼中,女孩挂着一张和平日别无二致的厌世脸,身量荏弱,却神情淡漠,奇异的反差碰撞出一种不显山漏水的大佬气质:像极了电影里别着双枪,从不回头看爆炸的肃杀萝莉。

    如果余葵能窥探别人的想法,估计要在人家的心理活动上狂刷弹幕:大雾!

    总算憋到小组讨论,谢梦行熟稔把胳膊肘搭她椅子上,“可以啊葵葵,你之前说晚上熬夜学习,我以为你哄我玩儿呢!”

    刚放完大招,余葵体虚疲软,张口就戳破自己光环:“太可怕了!我当时真哄你呢,就稍微补了一下上学期遗留的暑假作业,竟然走运碰到做过的题型,老天保佑。”

    小组成员:……

    谢梦行被噎了一下,重新找到切入点赞美,“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幸好刚才张飞没让你带书,我的答案也错了。”

    陶桃擦完唇膏接话:“你是没看刚才姜莱下来那脸色,跟一个星期没上厕所似的。明眼人都能听出来老张内涵她……不过我是真没想到,这道题难到她都做不出来的地步,我听说她从前在九班不是稳定班级前十来着,是吧,小葵?”

    余葵正趴书上乱画,慢半拍点头。

    “不过你俩到底什么过节,她怎么老给你找不痛快,上回也是,要不是你突然奋起,今天就又要和她一块丢脸了。”

    余葵:“可能她把我当成了假想敌吧。”

    陶桃:“假想敌?她喜欢的男生是谁啊?那个男生喜欢你吗?”

    谢梦行:“你脑子里怎么就只有情情爱爱。”

    女孩耸肩,直言不讳,“余葵的成绩、家境都没什么值得嫉妒的,也就是长得还算可人,是吧小葵?”

    余葵:……我谢谢你夸我。

    “大致是这个意思,但她喜欢的男生和我只是前后桌,人家有暗恋的人了,不是我。”

    谢梦行:“就为这?”

    余葵努力回想:“可能还有别的?比如我成绩差、乡下来的……她看不惯之类的理由。话说回来,她可真难缠啊,我现在上课都不敢溜号了。”

    “你的成绩在我们班根本不算差好吗,要是走艺考生的路子,说不定也能考进哪所知名美院。”

    陶桃从抽屉里掏出一张扯破的成绩单。

    拼起来一看,余葵有点意外。

    班里五十八名同学,除去文科成绩,她这次摸底考排行二十九名。

    她有那么厉害?

    余葵恍惚,依稀记得刚进附中时候她还是倒数第一,没上过一天补习班,老师们讲的都是闻所未闻的概念,一知半解,稀里糊涂听下来,排名竟然不知不觉往前了?

    教育资源的倾斜真可怕啊,这样下去按照附中往年的上线率,应该勉强能够到二本吧,她毕业的那所乡镇初中每届也就那么几个二本,外公外婆应该很欣慰啦!

    余葵心满意足把成绩单往背面一翻,顿时笑不出来了。

    附中把前一百名的优秀学生印发在各班成绩单背后表彰,而时景高居本次理科考试第一。

    怎么回事?

    这可是可是纯城附中诶!

    余葵又想给桌面磕头了。竟然真让飞机上那个男生说中了,时景来这边确实是降维打击。更重要的是,他喜欢成绩比他好的,以两人三百多的分差,她在他一辈子不可能喜欢的区间里!

    连续好几天缓不过神,余葵连qq都减缓了登录频率。

    她把向阳替她补好的生物作业放抽屉里没用,只在每晚上依旧坚持自己写。

    知道网线对面的人是谁,她再也不能像以往一样放开自己,坦诚聊天,每次往聊天框里输入,都不住琢磨遣词,改了又改,手也慌,心也跳。

    时景没收她的转账,只说等下次有时间,在附中门口直接把书包换回来。

    余葵当时就急了,“为什么默认我是附中学生?万一我一直没时间呢?”

    时景:“那就一直等到你有空,反正包里也没什么重要的东西。”

    她下意识反驳,“怎么没有?你的东西那么贵,万一被我弄丢弄坏怎么办?”

    时景:“我并不觉得你的日记不珍贵。一件东西的价值该是由它对主人的意义来评断。你在生气什么?我们不是朋友吗?”

    朋友。

    有那么一瞬间,余葵幸福到眩晕。

    她之前多么努力地没话找话,就是想跟大神做朋友。只是,等这个词真的如愿从对方口中蹦出,更巨大的自卑感也席卷而至。

    不抱期待就不会失望,余葵从小就明白这道理。

    正确的做法是:降低欲望,就能避开竞争,躲过焦虑和麻烦。

    脑袋稍微冷却后,她开始试图像往常,压抑自己的需求,刻意纠正往外跑的习惯,一下课就宅在教室睡觉涂鸦。有时连在校园里多偷看人几眼,都觉得这行为是在放纵自己做白日梦。

    反正都得不到,干嘛要关心呢?

    她是要回到乡下开书店养乌龟的。

    周三,化学老师拖堂。

    赶到食堂,大厅已经人山人海。

    陶桃咬牙切齿,“化学老师是老天派来制裁我的吧,上辈子欠他的。”

    余葵仰头看今日菜单,“没事,我去一号窗排干锅牛肉,你去三号窗排铁板土豆。”

    “那还有玉米排骨汤怎么办?”

    余葵眼前一亮,“有办法啦,钦怡!”

    她扬声唤住前面的女生。

    三人通力合作,总算打齐了菜单上的招牌菜落座,满头大汗享用胜利果实。

    得知陈钦怡是一班学霸,社交达人陶桃充分发挥她的能动性,三两句话就和人亲如姐妹,听了不少风云人物的内部八卦。

    陈钦怡也竭尽所能满足她的求知欲。

    “……还好吧,我们班原班长是谭雅匀,这学期姚老师直接任命宋定初。”

    “姜莱暗恋那个宋定初?”

    “这事儿连你都知道了…不过这不是重点,大家私下传姚老师偏心男生,但我听小道消息,好像是因为谭雅匀和上届的学长谈恋爱写信,被老姚发现了苗头,这才换班长的。”

    余葵诧异:“她谈过恋爱?”

    陶桃更关心别的,“和谁谈?”

    陈钦怡努力回想,说了个名字。

    陶桃:“嚯,这人我知道!家里搞百货连锁商场的,市中心有栋大楼就是他家的产业,交过可多女朋友了。看不出来,谭雅匀在恋爱方面的品味很庸俗嘛。”

    陈钦怡好奇,“人帅吗?”

    美女发条式摇头:“超一般的。”

    陈钦怡点头,“我想也是,不然我怎么会没印象。不过这两人估计已经分手了。开学那周,我还觉得她挺白挺好看的,最近好像受了情伤,皮肤也很憔悴的样子。”

    不。

    也可能是因为迪奥粉底碎了。

    余葵正心虚,忽地听陈钦怡招手喊人,“班长,这儿有空位!”

    抬头看,是宋定初碰巧打完饭出来。

    男生瘦高个儿,五官深邃,偏偏鼻梁上架的金边眼镜很好地中和了异域混血感,看上去就是斯文学霸的气质。

    他身后半米的范围内,跟了一道熟悉的身形。

    熟到仅凭半个后脑勺,余葵就能把人认出来的地步,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她心跳险些停滞,仓促压低声阻止——

    “别别别,求你了钦怡,别喊!”

    陶桃看热闹不嫌事大,嘟嘴撒娇,“为什么不,我也想和姜莱暗恋的帅哥一起吃饭。”

    陈钦怡举起的手顿在半空,显然也才意识到自己的拼桌邀请还附带了什么惊喜。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宋定初回身与同行的男生沟通几句,然后那人便转头,从人群中径直看过来。

    熙攘的食堂瞬间静音。

    余葵能感觉到身边两个女生倏地绷直了背,顺刘海的顺刘海,捋鬓角的捋鬓角。她也好不到哪去,筷子机械插起个土豆块,表面风平浪静,内里已经被吓傻了。

    人越走越近。

    连陶桃这种从没正形的人都拘谨起来,抓紧时间抖了个机灵:“哈哈,这么刺激的吗?托你俩的福,我这么快就和校草同桌吃上饭了。”

    陈钦怡嗓音发紧。

    “真对不起,我刚才没注意,他们俩怎么就在一块儿……离谱,从时景转到我们班,我就没敢找他说过话,要是让他的后援团知道,估计又有得编排了。”

    日光灯下,余葵低头默不作声。

    直到对面有暗影投下来,覆盖她的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