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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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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夷光正趴俯在一处低矮的灌木里,紧紧捂住口鼻,努力不泄露一丝声息。

    方才地动的时候,她人就在营帐里,营帐没撑多久便塌了,当时四处兵荒马乱的,她和蒋媪常部曲等人都被冲散了,又不知从哪儿冒出一伙刺客来,一副直取她性命的架势,她慌忙上马,利用自己十分不娴熟的骑术狂奔逃命。

    那伙刺客越追越近,沈夷光以为自己要完了的时候,又出现了另一伙人,拦住了那帮刺客,她终于得以逃远。

    谁知道她这么倒霉,她已经跑出极远,不知怎么又和那伙刺客撞上了。

    下一刻就要被发现,沈夷光果断下马,塞了些枯枝草叶到马背上,又绑上自己的披风伪装成自己还在马上,自己则挑了一处隐蔽的灌木藏身。

    贼人的声音断续传来:“他娘的人呢?刚才就在这儿。”

    “一娘们儿能跑多快,肯定藏在哪了,再找找。”

    “都别废话了,杀了她赏金百两,打起精神来好好找。”

    沈夷光神色骇然,气都不敢喘一口。

    忽然的,她有什么东西轻擦过她大腿,内侧传来一阵刺痛,她猜测是被什么蚊虫咬了,可是却不敢低头去看,便死死咬住手背,生怕弄出一丝响动。

    可那咬了她的东西却发出一声‘嘶嘶’,立刻惊动了两个机警贼人,俩人互视了一眼,立刻高举佩刀向她藏身的灌木走来。

    一步一步的,她甚至能听见几人脚步踏碎枯枝残叶发出的声音,呼吸几乎停滞,手却哆哆嗦嗦地攥住一块不显眼的小石子,往相反的方向滚了过去。

    两个贼人听见相反的地方传来响动,不由迟疑了下,此时,沈夷光方才骑的马儿从不远处的山坡上奔腾而过,上头隐约还有个鼓囊的影子,是她布置的障眼法起了作用。

    刺客高喊道:“在那儿,快追!”当即纵马追了过去。

    即便如此,沈夷光依然不敢立刻出来,又在原地趴了小半个时辰,直到全身都麻了,确定安全了,这才慢腾腾爬起来。

    她泪珠在眼眶里打转,死死咬住下唇,先撩起裙摆,检查了自己的伤势,回忆了一下书里所说,确认了方才咬她的蛇无毒,这才擦干眼泪处理起伤势。

    这时头顶传来一道惊喜的声音:“他妈的,老子就觉得哪里不对,特地在原地等半天,还真让老子给等到了。”

    沈夷光身子僵住。

    身后传来拔刀的声音,她却突生出一股力气来,抓住地上泥土用力一扬,然后奋力逃离。

    可惜她到底是自小养尊处优的,论体力哪能和这些会家子比,那人很快迫近了,拔出狭刀就向她脖颈砍来。

    就在刀刃贴上她飞扬发丝的一刹那,又一柄长刀稳稳地帮她挡住了索命的刀刃。

    贼人尚未来得及反应,手里武器就被挑飞了出去,他脖颈突的是一凉,一蓬血花喷洒了出来,人便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谢弥正要唤沈夷光,却见她撒丫子跑出老远了,居然连欣赏他英雄救美英姿的功夫都没有,他颇是不满地道:“诶——”

    沈夷光头也不回,仍旧狂奔,谢弥无奈,只得大步追上去,从后压制住她,在她耳边低声道:“是我。”沈夷光一下子停止了挣扎,身子木住了一般,转过头直勾勾地看着他,瞧见他脸上身上都沾着四溅的血。

    谢弥正要调侃她几句,就见她‘呜’了声,泪水霎时淌出一串来,死死抱住他的胳膊就不撒手了。

    对于他这种刀口舔血的人来说,方才的场面连小菜都算不上。

    不过瞧见沈夷光的表情,他才意识到,她是吓坏了。

    他对沈夷光的眼泪没辙,烦恼地抓了抓头发,下意识地放柔了声音:“没事了啊,我不是在这儿吗,没人能伤着你。”

    沈夷光略哭了会儿,理智渐渐回笼,松开抱着他手臂的手,抽噎着问:“你,你是特地来找我的?”

    谢弥瞥了眼方才被她抱着的手臂,心底不由失落了下,又嗯了声。

    为保到嘴的猎物不被抢食,他可得亲自来把她抓回去。

    沈夷光自然不知道他心里憋着什么坏水,心里不由生出几分感动来,觉着他也没往日这么讨人嫌了,抿唇道:“多谢你了。”

    谢弥自然没安什么好心,他本来打的就是救下沈夷光,然后趁乱强带走她的主意。

    他悠悠地想,才出虎口,又掉进另一只狼嘴里,有什么可谢的?如果沈夷光知道他打算强取豪夺之后,脸上会露出什么表情?

    他像只捕食的野兽般,猛然凑近她:“真要谢我?”

    他的脸距离她的脸不过三尺,沈夷光被迫后仰,脊背几乎贴着地面,她被他猛然展露的侵略性吓了一跳,往后缩了缩:“自,自然。”

    她觉得现在的谢弥有点不对劲,眼眸轻转了下,到底留了心眼,没让他抓住话柄,便补了句:“待我回去之后,不论是加官封赏还是金银珠玉,无有不应。”

    谢弥本来想把她直接打包抗走的,但瞥见她轻轻流转的眸子,忽又转了念头。

    眼下天色已晚,余震又是一波接着一波的,他倒不妨事,只怕沈夷光身子撑不住,两人怕是得在林子里滞留一两日才能走出去。

    但是这小丫头鬼精的,若是让她知道他要劫人,指不定会横生出什么枝节来。

    想到这个,他主动后让几分,微微一笑:“加官进爵倒罢了,到时候少不得要向主人讨要一样东西了。”

    他的眼眸仿佛带着钩子,暧昧看人的时候能漾出情波。

    沈夷光被他的目光看的十分不自在,轻哼了声,没接茬,她又想起什么似的,急匆匆地道:“那些刺客”

    谢弥轻弹了下饱蘸鲜血的刀刃:“别担心,已经解决了。”敢动他的人,活该被大卸八块。

    “现在要防的是余震,”他抬眸瞧了眼天色,又皱眉,啧了声:“这地方还算平坦,不过我得去附近转一圈,摸清地形,找一找出去的路。”

    沈夷光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方才我被追进来的时候,都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在深山老林里迷路可不是闹着玩的,我听说有人在老林里迷路过小半年。”

    她低头想了想,毫无防备地对他交出一张底牌:“宫里修猎场的时候,为防止有人在林场里迷路,会在林子里各处会绑上各色布条,青色的指的是西边,红色是南边这些布条一是为了方便认路,二是为了便于跟朝廷里联络上,你若是瞧见了,可千万得记下方位,让人来接你我。”

    谢弥眸光闪了闪,唇角慢慢勾起:“自然。”

    他临走之前,担心她害怕,又补了句:“我就在不远处,你喊一声我就能听见,记着把火生起来。”说完不由分说就塞给沈夷光一个火折子。

    沈夷光呆了呆。

    谢弥从她的表情推断出她的心思,试探着问:“你不会生火?”

    沈夷光被他诧异的眼神看的颇为羞恼,抬了抬下巴,小小哼了声:“你瞧我做什么?书上没教过这个。”

    谢弥:“”、

    哎,不过谁让这是他认准的小王妃呢,谢弥倒也没嫌弃她,他捡了几块木头枯枝,随便摆放了一下,手把手地教她如何生火,沈夷光神情严谨地瞧了一会儿,又问道:“我拿什么扇风?”

    她往日是再聪慧伶俐不过的人,哪怕是在王爷皇帝面前也能游刃有余,所以她一本正经问傻话的样子格外逗趣。

    谢弥憋笑,逗她:“用嘴吹也行。”

    沈夷光居然认真思索起来,在他走了之后,才颇严肃地点了点头。

    谢弥担心沈夷光出什么岔子,在附近转了一圈,大约莫确定了明日要走的路。

    他也确实见到了沈夷光所说的记号,索性把周围一片的标记清干净了,解下树枝上缠的绸缎,坏笑着用火折子点着了,烧的一干二净,然后才从马背上随便取了点干粮,折返回去了。

    他回去的时候,沈夷光果然还在忙活生火。

    她脸上抹了几道黑灰,整个人趴在地上,腰肢压低,腮帮子微微鼓起,颇为认真地一下一下吹着好不容易燃起的火苗,表情沉凝极了,透着不自知的可爱。

    谢弥站在树边,静静瞧了会儿,不觉摸了摸右耳耳钉,心尖好像滚过热炭,莫名生出一丝热烈来。

    许是他瞧的太久,沈夷光有所察觉,转过头,见他唇角扬起,满脸是笑,她颇为不满道:“你在那傻笑什么呢?还不过来帮忙?”

    他笑了吗?!

    他为何要笑?

    谢弥心尖那丝热慢慢爬上了耳朵,他有些局促地攥了攥拳头,又故作镇定地走过去。

    他取下马背上挂着的斗笠,用斗笠一下一下扇着风,待到火势高涨,他脸上的热也散了,他故意瞥了眼瞪圆了眼睛的沈夷光,戏谑道:“人长脑袋可不是光为了好看的,我的主人。”

    沈夷光当然意识到自己被他耍了,却毫不示弱地回敬:“是我不知道人心险恶,哼!”觉着耍她玩的谢弥忒居心不良。

    她又正了神色,问道:“你找着工部留下的记号了吗?”

    谢弥神色如常,甚至皱起眉:“许是咱们跑的太远,没瞧见什么记号。”

    沈夷光倒没怀疑,叹了口气:“这路可怎么找。”她忽又想到什么,心头一动,看了谢弥一眼:“话又说回来,我被人追杀的时候一路纵马狂奔,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跑哪儿去了,你又是怎么这么快找到我的?”

    她方才惊魂未定,眼下渐渐理智回笼,心里不免生出些疑问。

    谢弥当然是因为派人暗中跟着她,这才对她的行踪了若指掌,他有些惊讶于她的敏锐,沉吟片刻,不紧不慢地道:“我之前入林的时候,一直和大郎君在一处,没想到碰上地动,把我们一行冲散了,我担心主人安危,便回到营帐去找你,听人说你在东猎场的红枫林处遇刺,我便一路追踪了过来。”

    沈夷光心头还是有点古怪的感觉,但想想这事儿谢弥也没什么好扯谎的,他想干什么呢?他能干什么呢?

    谢弥把自己的干粮给她,又起身道:“得防着余震,夜里找个平坦开阔的地方歇着吧。”

    沈夷光捧着干粮没动,身子不安地挪了挪,脸色慢慢泛出一丝异样。

    谢弥低头瞧她:“怎么了?”

    她低头攥紧了裙摆,一声不吭。

    她这副模样颇是吓人,谢弥心里一慌,忙蹲下身握住她肩头,逼她和自己平视:“你别吓老子,到底出什么事了?”

    沈夷光抿了下嘴,眼里蓄起了泪:“我,我方才不留神被蛇咬了。”

    谢弥脸色登时变了:“咬哪了?让我瞧瞧,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沈夷光脸色更苦:“书上说,这种绿瘦蛇当是无毒的”

    当时被咬了之后她也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她便按着医书上所言,简单处理包扎了一下,当时也没有任何异样,谁料这会儿竟发作起来,她大腿又麻又痒,被咬的地方涨热无比。

    谢弥:“”

    他差点吐血,从未如此仇恨过‘书上说’三个字。

    不过他也知道这怪不得她,她长这么大过的都是呼奴唤婢的日子,又没再野外里摸爬滚打,这里对她而言就像是另外的世界,她所有的经验,只能从书本竹简那里得来。

    他深吸了口气,并未嗔她,皱眉道:“咬在哪里了?让我瞧一眼。”

    沈夷光脊背僵了僵,低头攥着裙摆不语。

    谢弥急的差点跳脚,上手就去解她裙带:“咬腿上了就直说,老子爱看的是白生生的大腿,又不是被毒蛇咬过的腿,还能占你便宜不成?”

    他这着急忙慌的,连自称都改了。

    沈夷光吓得往后仰了仰,一脸沮丧地道:“我自己来就是了。”

    她咬紧牙关,闭着眼把裙子往上拉。

    谢弥只瞧了一眼,就知道她为什么别别扭扭了。

    她穿着雪白轻薄的绸裤,他瞧见她大腿内侧,颇靠近腿跟的地方有两个血洞,隐隐泛着肿,只是这位置

    谢弥盯着瞧了眼,先松了口气:“幸好毒性不烈,死不了人的。”

    沈夷光只被他盯着看了一眼,耳根都烧红了,她死命抬着下巴,没让自己露出难堪的表情。

    很快,他又调开视线,眼睛朝上望着天,表情有点难以启齿:“但是得尽快把毒血吸出来。”

    这样,怪难为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