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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费华修工作量非常大, 办公室白光如昼,反射在玻璃上,先不见外头夜景,是他伏案的背影。

    应该是感觉眼睛不舒服了, 他往后仰着休息了会儿。

    继续办公时, 戴上了一副眼镜。

    姜桃桃还没见过他戴眼镜的样子。

    边框细细的, 架在高挺的鼻梁, 透明的镜片在灯光反射下,朦朦胧胧遮盖住他清透的眼神。

    就觉得此时那对极其出色的眉眼看起来, 更让人着迷。

    她两手托腮, 呆呆地盯着他看。

    秘书下班前进来给费华修送了杯咖啡。

    他没抬头,随口道了声谢。

    秘书出去时, 询问姜桃桃是否也需要。

    费华修这才在工作上中止片刻,看到姜桃桃腿上盖着条毯子, 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角落, 翻看他的几本财经杂志。

    他似乎是忘了姜桃桃还在, 毕竟她全程悄无声息, 连翻书都小心翼翼的, 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姜桃桃谢绝秘书的好意。

    秘书出去后, 费华修就朝她过来了。

    在她身边坐下,搂着纤细的身板压上自己昂贵的黑色西服,又捏过她小尖下巴亲亲嘴唇, “再等我会儿, 很快就忙完。”

    姜桃桃能听出来他这语气是有哄她的意思, 可能也是觉得她在这儿被冷落了。

    她便体贴地说,“你只管忙吧,我真没关系的,不用管我。”

    费华修领着她起来,推开一扇柜子,姜桃桃惊讶地发现,里面竟是一间休息室。

    他又到外面工作的时候,她就脱了衣服和鞋,躺在床上睡着了。

    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结束的,迷迷糊糊感觉到身后的位置陷下去一块,姜桃桃眼睛困得睁不开,闻到他的气息,就翻身往他怀里钻了钻。

    第二天一早,他比她先起来。

    姜桃桃赶在员工们过来上班前离开,时候还早,费华修换了运动衫和跑鞋,从后门出去,绕着公园似的CBD外圈跑步。

    雾还没散,天光是隔了层磨砂玻璃似的白,笼罩着灰色的钢铁森林。

    周围已经陆陆续续有白领过来上班了,湖边的一家星巴克,他们面对面坐着。

    姜桃桃昨晚睡前卸了妆,一直到现在,在他面前都是素面朝天。

    觉得自己不带妆显得憔悴,正好头发松松软软的,老想把它们往脸上遮挡。

    费华修却伸手过来帮她把头发撩开,看了她半晌,说,“不化妆更漂亮。”

    其实姜桃桃对自己的素颜还是很自信的,听到赞美,没来得及高兴,转而心里竟现出一道突如其来的坎儿。

    “费华修。”

    “你以前,谈过几次恋爱?”

    他正喝着咖啡,听到她的话,把纸杯放下,笑了,“怎么要问这个?”

    姜桃桃去拉他的手,催促着,“说嘛,我就是想知道!”

    费华修反手将她握在手心,拇指捏着上面细细的骨头,没有确切地告诉她,只是说,“很少很少。”

    看姜桃桃那表情显然是不信的,他觉得好笑地拧了拧眉,问,“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姜桃桃实话实说,“我就是感觉你好会说女孩子喜欢的话,一定是练出来的。”

    “嗯?这是夸奖还是讽刺?”

    “都有!”

    无可奈何地一笑,费华修没多解释,也没放在心上,只是用开玩笑的语气展示幽默,“嗯……我这人呢,看人比较注重外在,能遇到一个看对眼的,真的挺有难度。”

    “有趣的灵魂太多,好看的外表太少。”他噙着笑,把这个烂大街的句子意义完全颠倒,是标新立异,是独树一帜,也是……他选择姜桃桃的原因。

    “颜控。”姜桃桃垂下失落的眼,猛咬一口夹心饼干,“你这是病,得治!”

    分开后姜桃桃就又去了医院。

    她没告诉费华修母亲住院的事。

    其实这种事作为女朋友,跟他说说也是应该的,可不知怎么的,姜桃桃就是不想告诉他。

    尤其是在昨晚,见到他日理万机的工作后。

    几天后,霍红霞精神好了不少,就这么吵着要出院回家了。

    她为人好强,还特别执拗,姜桃桃知道拦不住,就拉着姜强强出去,交代他回去一定遵循医嘱,好好照顾妈妈。

    姜强强满口说着知道了,突然往墙上斜倚着,丹凤眼在狡黠地笑,“现在妈又不在,你还不肯说说你的事啊?”

    姜桃桃嘴硬,“我什么事?”

    “到底有没有在谈恋爱?”

    “……”

    她一沉默,姜强强就更笃定了,得意地哼了两声,说,“咱俩一胎出来的,谁也没我清楚你的心思,谈就谈呗!有什么大不了的,都二十多了,再不找个朋友耍耍就要成老处女了。”

    姜桃桃咬牙冷笑,见招拆招道,“是啊,咱俩一胎出来的,我也最清楚你的心思。”

    她话锋一转,“最近山里修路,孟阳姐家老房子是不是拆迁了,她最近住哪儿?是不是就在咱家店里啊?”

    姜强强脸上的不正经在一听到这个名字,瞬间就荡然无存了,换上和刚刚姜桃桃被他折损时,那副如出一辙的表情。

    兄妹两人在走廊上互不相让,旁边有几个小护士路过,一个劲儿地往姜强强那儿扭脖子,捂住嘴满面桃花地走过去了。

    姜强强这副皮相虽说和桃桃长得不像,但在男孩子中也是非常拔尖的,一直以来都很受任何年龄段女性的青睐。

    一米八几的个头儿,高高瘦瘦的,皮肤竟也没比白雪似的妹妹黑多少,浑身都是清爽的少年感。

    近年山里搞旅游开发,镇长硬是拉着他拍了宣传广告,让他手里捧满万栖山的特产,笑容热情灿烂还透着傻气,到现在那张巨大的广告牌还在山下立着。

    姜强强接到小护士们的爱心发射,不好意思地咧嘴笑,摸着后脑勺。

    “看到没,你哥我还是很有魅力的。”

    “所以孟阳姐才看上你了?”

    姜强强大男子主义受折辱,恼羞成怒,“呸!是我看上她!”

    姜桃桃手指快要戳上他鼻尖,“哦哟看吧看吧,承认了吧!”

    姜强强不再理她,长腿迈开躲到病房去了。

    下午把两人送上火车,姜桃桃独自逛了逛超市,买了一大袋的零食和生活用品回到家。

    一进门就在玄关看到双男人的皮鞋。

    沈雅那男朋友胡全伟坐姿很不雅观地躺在沙发上玩手机,两脚还翘上了茶几。

    她觉得奇怪。

    明明沈雅之前就给她打过招呼,说这两天回家探亲,她男朋友怎么还过来。

    沈雅的那条苏格兰牧羊犬正盘在他脚边咬一只发声玩具。

    应该是来看狗狗的吧。

    胡全伟人前文质彬彬,今天只顾和微信里谁聊着天,脸上时不时露出笑容,并不在意自个儿不太文明的坐姿。

    两人打了声招呼,姜桃桃就提着东西回房了。

    因为袋子太重,掏钥匙开门的时候,她先把东西放下,无意回了回身,发现胡全伟这会儿没在看手机了,竟正直勾勾地盯着她后背看。

    被发现后,他就笑了一笑,接着做自己的事了。

    姜桃桃被他这突然的一幕吓得后背发凉,直到后来他离开后,她才敢从卧室出来,去客厅倒杯水喝。

    一想到胡全伟看她的眼神,姜桃桃就直想打哆嗦。

    离开学校的保障,在外遇到并不知根知底的人,那人可能是高山流水的知音,也可能是需时刻提防的定时/炸/弹。

    关于胡全伟持有她们家钥匙的事,姜桃桃觉得找时间需要委婉地和沈雅谈一谈。

    第二天要上早班。

    姜桃桃五点半就起床了。

    七点钟的时候要换好制服准时到岗,内部规定必须还要再提前十分钟。

    因为酒店每天都会发生各种各样的事,每个班次换岗的时候,都需要腾出时间进行交班。

    在这之前的一个多小时内,每一分钟都不能耽搁。

    姜桃桃每次上早班都需要订四五个闹钟催促自己,起床洗漱、化妆、换衣服,拎上包准备出门时,见笼子里的木木正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先前沈雅把狗留给她照顾两天,早起懵懵的,姜桃桃才想起自己还有这么个责任。

    于是把木木食盆里填满狗粮,又盛了些水。

    蹲在笼子前摸摸它的脑袋,觉得今天的木木格外安静。

    也不知道是不是刚睡醒的缘故,浑身无精打采的,尾巴耷拉着,还不肯吃东西。

    姜桃桃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儿,伸手摸摸它的肚皮。

    手下滚烫异常,果然是生病了。

    姜桃桃看看表,现在还没到六点半,不少宠物医院都还没开门,而且,就算她找到了24小时营业的地方,把木木送过去再上班也来不及了。

    没办法,她拨通了经理石瑶的电话。

    上级们的班次和她这种普通员工不一样,他们上的是朝八晚五的行政班,在不确定对方有没有在睡觉的情况下,姜桃桃语气小心翼翼。

    表明来意后,即刻被石瑶一口拒绝了。

    姜桃桃试图说服她,说自己可以加班把耽误的时间补上。

    石瑶仍不同意。

    她说,“按时到岗是你身为员工的基本职责,在你之前我有一个非常看好的实习生,她就非常尽职尽责,因为某天人手紧缺班次轮不过来,她连家里有人去世都没有请半天的假,而你,狗狗生病这个借口,呵……难道不觉得可笑吗?”

    姜桃桃终于知道,不管自己怎么说服,她都不会改变想法的,沮丧的同时也不再废话,电话草草收尾,吃力地把木木背在身后就冲下了楼。

    她运气还算好,很快就在小区外叫到了一辆出租车,请师傅开去附近24小时营业的宠物医院。

    安顿好木木后,她就又打了出租车,气喘吁吁地赶往酒店。

    木木是大型犬,体重足有五六十公斤,姜桃桃跑到酒店后方的员工通道打完卡,才发现腿已经软得不像自己的了。

    当然要省略早餐,她换好衣服从更衣室出来,匆匆乘上电梯去了一楼的前台。

    这时已经是七点二十几分了。

    石瑶还没上班。

    杨主管却在。

    平日她和石瑶沆瀣一气,石瑶说什么就是什么,格外顺从且爱表现,姜桃桃一见她,就知道今天这责任是怎么也躲不过的了。

    就姜桃桃今天要请假的事,石瑶已经提前和杨主管打过招呼了。

    但她对姜桃桃的态度,却比想象中的好,出奇得好。

    竟还安慰姜桃桃道,“你来得不算晚,也才过了半小时而已,我能理解这种突发情况,这事儿我不会和Jennifer说的,不过你下次也要注意。”

    她还提醒姜桃桃说,“我们员工每个月有三次考勤异常的机会,超出的话就要出warning单了,这一次的我会在月底考勤日帮你取消掉,但是一定不可以有下次了哦。”

    对杨主管,姜桃桃除了感激还是感激。

    怎么说呢,就像刚刚凉透的心又一下子被捂热了。

    职场还是有些人情味儿的,对吧?

    午间,姜桃桃和一名同事轮班去酒店员工餐厅吃午饭。

    这会儿能有30分钟的休息时间,半天的神经紧绷下,难得放松。

    Betty是带她的师傅,上班期间,几乎每一分钟她们都在一起。

    姜桃桃放下餐盘,刚坐下就感叹地舒了口气。

    浑身都松懈了,血脉一下子通畅了似的,这一刻比躺在被窝赖床还要舒服。

    “一天到晚都这么站着,长久下去,脚跟肯定得起茧子了。”她痛苦地抱怨。

    Betty瞄她一眼,说,“这倒不会,其实你慢慢就会习惯了,过两天换双软皮的平底鞋穿能好一些。”

    她挪身看看姜桃桃桌下的鞋子,表情嫌弃,“喂你怎么想的啊,竟然还穿酒店发的工鞋,这么高的鞋跟,不难受才怪!”

    姜桃桃这么一只新入职的小菜鸟,做什么都要诚惶诚恐地听从人事部的死规定,哪想到一到前台,发现女孩子们没一个穿高跟鞋的,原来这早已成默认规则了,她决定今天下班就去买双最柔软的小羊皮平跟鞋。

    Betty把手机抵着小汤碗立好,边吃饭边和男友视频聊天。

    她在男友面前就像变了个人。

    Betty做了好几年的前台,早成老江湖了,人还不错,但有时对新人会很苛刻,姜桃桃没听她嘴里没说过好听的话,这会儿满口甜言蜜语的。

    姜桃桃默默吃饭。

    听Betty撒着娇的话语。

    滔滔不绝,什么都说。

    从今天早上起床有多么困难,讲到刚才办理入住的很没素质的一对男女。

    好像随便的一件小事,在她跟男友谈起的时候,就变成了非常有趣的事情。

    姜桃桃饭吃得差不多了,放下筷子等她,无聊地也掏出了手机。

    宠物医院的医生给她汇报了木木的病情。

    就是普通的发烧,没什么大碍。

    已经打了退烧针了,现在小视频里的木木正趴在笼子里休息,尾巴一摇一摆的。

    晚上就能把它领回家了。

    姜桃桃想起今天早上分秒必争的情态。

    她真的好累。

    身体上的倒不算什么,更多的是心累。

    今早石瑶上班过来,没给她好脸色。

    如果真被她知道自己迟到了半小时,不知道该怎么来找麻烦。

    姜桃桃也好想找个人吐槽吐槽,诉诉苦。

    明明她也是有男朋友的啊。

    为什么不去找费华修倾诉呢?

    连今早发现木木生病的时候,那么焦虑无助的时候也是自己抗过来的。

    其实当时她脑子里是闪过了费华修的。

    可她老怕打扰到他。

    她从不会因为自己的私事去占用他的时间。

    这样心照不宣的距离感,大概是认为自己,还没有攀上他所在的那个神坛。

    再看看面前Betty和男友甜蜜的样子。

    对比下来,她和费华修,他们真的好不像男女朋友。

    但她也很清楚自己的。

    她很喜欢费华修,非常非常喜欢。

    那么到底是哪儿出问题了呢?

    姜桃桃叹了口气。

    吃完饭补了补口红就上去继续工作了。

    她刚登录上自己的opera code,旁边台子的一个同事告诉她,“去下办公室吧,Jennifer找你。”

    所有人都知道,能被石瑶单独约谈的,铁定没好事。

    姜桃桃从前台走过,这些同事们没有同情,也没有幸灾乐祸,有客人过来了,便开始职业而机械的开场白。

    姜桃桃突然觉得脚步沉沉的。

    虽然话语冷淡,终归结底石瑶也没怎么难为她。

    但字里行间,姜桃桃察觉得到,她已经知道她迟到的事了。

    二十多分钟后姜桃桃才能从她办公室出来。

    下午是办理check in的高峰期,同事们都忙得热火朝天。

    这家酒店客房数量很多,入住率高的时候,前台需要五六个同事坐镇。

    杨主管、Betty、另外的两个女孩、还有唯一的一名男同事。

    他们之间,一定有一人在看她的好戏。

    不知道是不是中午吃了什么的原因,姜桃桃感到一阵反胃。

    下午的时候李金宇来前台了。

    一身黑色的西装,带着金灿灿的铭牌,换了身行头看起来比在学校时成熟不少,人模狗样的。

    姜桃桃面前没客人,正拿着住客单低头专注地做modify,(注:酒店前台术语,手动录入住客信息)李金宇曲起手指在她面前敲了两下,姜桃桃以为是客人,条件反射地露出礼貌的笑容,一抬头见是他,就没好气地说,“干嘛?”

    李金宇没料到她会是这反应,胳膊摆在台子上,问她,“怎么了?心情不好?”

    “你快站好,我正上班呢,被上头看到又得被说了。”

    “有人欺负你了?”

    姜桃桃没吭声。

    李金宇来帮客人刷宴会场地的预授权(注:一种消费方式,包含住宿或宴会的实际费用+押金,在信用卡中冻结,并非扣除,结账后剩余自动返还卡中),等待途中和几个女孩子嘻嘻哈哈聊了几句,没一会儿就走了。

    不忙的时候,这里的气氛还是很不错的。

    五星级的酒店大厅环境非常高档,前台来来往往经过各种各样的人,男女老少、黑皮肤的白皮肤的,没事儿的时候,看着这些形形色色的客人也挺有趣。

    不过姜桃桃今天是没那心思了。

    3点半,下班时间到了后,姜桃桃主动留下多加了会儿班。

    结果又被强塞了很多工作,等她忙完后出了酒店,天都黑了。

    李金宇的这通电话突如其来,约她去“一个好地方。”

    他说,“知道你不开心,找个地方发泄一下嘛,我这儿有酒有肉,你嗨个一晚上,过了明儿啥事儿都忘光光,快来快来!”

    姜桃桃把木木送回家后,就过去了。

    李金宇给她打电话的时候都已经在包厢里了,她听到那头吵吵闹闹,他说是和几个本校的实习生一起出去的。

    不知道中途怎么想起她了。

    夜场里到处都是卸了面具的妖魔鬼怪,霓灯放射在乌漆抹黑的弹丸之地,明明门外还是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的大好民风,里面却像与世隔绝了,处处是放肆的躁动,看不清人脸,只有舞动的黑影。

    可是姜桃桃一进来,就感觉肩上的劳累感很神奇地放松下来了。

    把那些不愉快远远地抛开,找到李金宇在的那间包厢,推开了门。

    门一打开就把她吓了一跳。

    舞池里就已足够开放了,里面的春光竟比之外更要让人喷血。

    别有洞天,简直就是别样的“世外桃源”。

    金迷纸醉、穷奢极欲。

    女模、小明星、兔女郎和网红脸组成了无比香艳的画面。

    她们站着坐着、在地毯上半躺着。

    围绕的主角无一例外的都是男人,多金的年轻男人。

    还没找到李金宇,她首先就看到了费华修。

    他身边的女人一左一右坐了两位,皮相是这些妖精中最出众的。

    不知是不是他先看见的她,姜桃桃发现他时,他长指握着晶莹的玻璃杯,whiskey里加了冰块。

    姜桃桃站着不动了,全身能传递出情绪的,只有一双冷冷的眉眼。

    局是李金程组的,李金宇知道了就带几个朋友摸过来,他哪里知道还会有费华修家的这一位。

    捞下谁挂在肩头的一条藕臂,李金程笑脸迎上去,好声好气小姑奶奶地叫了几声,然后把人往费华修那儿领。

    他一个眼色,费华修左右两位女护法不情不愿地挪了屁股。

    姜桃桃却没坐下,视线胶在这个男人身上。

    而他,没碰那些女人,也没看她。

    有男人把姜桃桃当成了1000块一个的陪酒女郎,不明情况地使唤她紧绷的脸笑一个。

    李金程吼他道,“笑你妹笑,这是你嫂子!”

    人群中寂静片刻。

    李金程又跟姜桃桃说,“桃,人都是我叫来的,他都没碰,不关他的事。”说着警告地瞪向暗处叼香烟看热闹的弟弟。

    旖旎的灯游荡在了费华修的身上、眼中、杯中,只是坐在那儿能吸引前赴后继的花蝴蝶。

    姜桃桃脸上绽出一个轻松的笑,“没关系,我也是过来玩儿的。”

    见她随和,又有另一不长眼色的人起哄道,“咱们这儿来的全都是小妖精啊,您这身行头跟我们宝贝们一对比,真算是天仙下凡了!”

    “是吗?”姜桃桃又笑了笑,低头看看自己简单素净的着装,歪了下头,赞同地说,“好像真是欸。”

    她说罢拿起茶几上修剪龙虾的剪刀,在众人的惊讶下,竟把白T恤扯出几道凌乱的口子,又拽下了领口,滑出半边肩膀白玉似的薄肩。

    深蓝色的牛仔裤包裹她细直的长腿,分开迈上费华修的身。

    别人以为她玩得开,纷纷鼓掌起哄。

    她勾住他的脖子,红唇在笑,眼里倒没情绪,像在生气,也像在忍着快要哭出来的酸涩。

    “原来你喜欢这样的?怎么不早说呢?我也可以呀。”

    她这故作的姿态和那些女人没什么两样,便让费华修的一如既往的平静被火焰烧破。

    他表情里有冷淡,像是极其反感她来这种地方,非常看不惯她这会儿的举动。

    姜桃桃毫不示弱地与他对视。

    他看了她几秒后,猛地扔掉手中酒杯,脱了外套裹住她乞丐一样的破烂T恤,紧握身后的细手腕大步出去,门被用力碰上,发出巨响。

    姜桃桃被动地任他拖着,他力气很大,宽大的骨骼紧紧箍住瘦樱一样的手腕。

    挣不开,所以她根本没想过要挣脱。

    他要带她去哪儿那就去哪儿吧,总之不要他留在那片声色之地。

    他本是凌驾于那之上的,为什么要同流合污。

    路上,费华修压抑怒气地回过头,直直看到那双清澈的大眼,已经是水光濛濛,连旁边那枚小小的痣,都在楚楚动人。

    蓦地一下,他又变得心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