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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因为由王子墨挑选入了厨房,在女牢那边也算是高级犯人。不同的阶层,结交的人物便会不同,桃花所处圈子中的女犯人,大多与差拨官营或者高级犯人有所勾搭,而她则是被大伙儿自动归为王子墨的人。
桃花不曾将王子墨往日对自己的冷待告诉身边的姐妹们,因为那样会让她失去庇护,不仅会受姐妹们的排挤,更有可能会被牢里的其他男人看中。若是以往,桃花乐得与他人勾搭,反正在牢里,女犯的处境就是这样的,说不过她要拿身子来换些好日子,只是,当她与王子墨相处日久,便渐渐地被冷冰冰的王子墨所吸引。
王子墨很年轻,比桃花还要小上四岁,虽然平民出身,但她长相清秀,举止谦和,有别于牢里的粗鲁汉子,还有她那一身的本事,在牢里也是出类拔萃的。有时候,人的优秀,并不是因为本人的优秀,而是靠对比出来的,王子墨身在这样的环境里,确实极为亮眼。
如果说这些外在的东西,已经让桃花很心怡了,那么王子墨虽然冷淡她,但从不与外人说明两人的清白关系,这才是桃花心念她的真正原因。在桃花心中,王子墨是个面上冷清,内心体贴的男子,虽不多言,但总会默默地为他人着想,看似无情,实则有情。
所以,当王子墨约桃花去逛灯会之时,桃花心中的欣喜可想而知,甚至激动的久久不能入眠。桃花的姐妹自是羡慕不已,她们所跟的男人,可从未带她们出营逛过市集,这不仅是一片心意,更是能力的象征。
第二日午后,桃花早早告了假,回屋仔仔细细将自己全身上下洗了两遍,然后向姐妹们借了胭脂水粉与新衣服打扮,她的那群姐妹,凑在她屋里“叽叽喳喳”,帮着出主意。
“桃花,你肤色白,要穿红的。”
“眼线末端微挑一些,这样王管事准被你勾得神魂颠倒。”
“桃花好福气啊,跟了王管事。”
“可不是么,要才有才,要貌有貌,关键是,王管事年轻啊,比那些糟老头子好了千倍。”
“可是我听我家那死鬼说,王管事床上不行。”
“不会吧,她才多大的人呢。”
姐儿爱俏,王子墨的样貌自然为女犯人所喜爱,可是她若“不行”,那便是致命的弱点。桃花身边的姐妹们多是二十多岁的漂亮女子,有体力,有需求,平日最爱拿这些事逗笑,还给男牢那边的人在那方面的能力排了名次,桃花一直不曾与她们说起她与王子墨在床上的那些儿事,姐妹们也不知道王子墨“不行”。
所以当其中一个女犯人如此说,屋里的人都震惊了,齐刷刷地看着桃花,想要知道真相。而桃花,突然脸色泛白,不可置信地看向那个说话的女犯人。
“如意,你说的可是真的?”一个女犯人好奇地问道。
“我男人与王管事同在账房做事,他说这个传闻在男牢那里已经不是秘密了,到底是不是真的,你们问桃花。”原来,这个女犯人,是秦川的相好。
“桃花,是真的么?”从古至今,女人善变,但有一件事是永恒不变的,那便是八卦。
“当然不是真的,谁这么缺德,子墨。。。子墨不知道有多厉害,哼!”桃花装着羞愤的样子,替王子墨说话,她明白那方面的事对男人来说极其重要,关乎尊严,但她的心里却已惊涛骇浪。
回想自己与王子墨的相处,王子墨从不让自己近身,她身上的衣服都是自己替她做的,但她每回都拒绝自己伺候更衣试穿,尺寸上有些问题,都是后几日她试了之后让自己改的,若是寻常男子,怎会如此别扭。
桃花极力控制着面部羞涩气愤的表情,让姐妹们相信王子墨在床上真的是条活龙,但她的心里,却是开始相信王子墨真的“不行”,这样,王子墨往日冷淡的行为才说得通。
姐妹们见桃花生气,都讪讪离开了屋子,回去在“能力名单”上将王子墨的名字添上去,而桃花,则是有些神不守舍,不知道应该怎样面对“不行”的王子墨。
王子墨家中有妻女,桃花是知道的,既然能生孩子,那方面定然不成问题,可是桃花时刻关注王子墨,知道她并没有与任何女犯人有所勾搭,那她来牢里这半年来,那方面的需要是怎么解决的?
桃花在入狱之前,并没有成亲,她是被养父□□,错手杀死养父才吃的官司,虽然不曾与男子干过那事,但从养父的行为中,以及牢里姐妹们的叙述中,桃花知道,男子在那方面的强烈需求,这让得桃花很是疑惑。
男子为妻子守身如玉,桃花是不相信的,端看蒋尚培便知道了,他能为妻子杀继母,多深的情谊,到了牢里不也照样找相好,排除了这个原因,那么,王子墨“不行”便更为可信。
如果是这样,那王子墨应该是在当初县衙吃板子的时候被打废了?
桃花心烦意乱,决定好好把握今晚的机会,她要抛去女子的羞涩,试探王子墨。
傍晚时分,西边的天空挂着半边彩霞,如梦似幻,一身青衣的王子墨,有些心不在焉地站在女牢门口,等待桃花出来。她从开口相约的那一刻起,便后悔自己的决定,但话已出口,她没有反悔的余地。
对于桃花,王子墨其实没什么感觉,无论样貌脾气,桃花都比不上林芷岚,在王子墨的心里,林芷岚是独一无二的,不可替代的,而且她并非真的喜欢女子,她只不过喜欢了林芷岚,而林芷岚刚好是个女子罢了。
迟迟不解释传言,并非王子墨为桃花的处境着想,毕竟牢里的女犯那么多,她又不是救世主,她连自己的安危都顾及不上,哪里还会同情别人。她需要一个挡箭牌,为自己遮掩身份,有桃花在,在外人眼中,她就是一个男人,即使不能人道,她也是男子。
桃花袅娜地从牢房里走出来,莲步轻移,身姿微微扭动,款摆出魅惑的弧线,在夕阳之下,桃红色的棉衣衬得她白里透红,嘴角因着笑意而向上翘起,大大的桃花眼弯如月牙,看得小牢子们眼都直了。
“王管事,老奴将桃花带到了,亥时之前务必送她回来,不然老奴可不好向上头交待。”稳婆向王子墨做了万福,嘱咐道。
王子墨点点头,算是知道了,随手给了稳婆一块碎银子,对着桃花说道:“咱们走吧。”
桃花蹲了蹲身子行过礼,便跟在王子墨身后,乖巧得像个小媳妇似的。
牢城营在城北东北角,距城中繁华大街有些距离,若是走着去,怕是不下半个时辰。王子墨平日去绸缎庄,都是让绸缎庄里的伙计驾车来接的,此次她也如此,出了牢城营,便带着桃花坐上了等候已久的马车。
这年代的马车,不亚于后世的汽车,奢华的马车,便是后世的豪华跑车,绸缎庄里有两驾马车,一驾极其奢华,专门用来进出贵人府邸,另一驾则是一般,用来代步。王子墨现下所坐的马车,便是普通的那驾。
但对于桃花来说,还是太过高级,她坐上马车之后,不住地打量车厢。车厢里四周都用厚布遮严,外头的冷风丁点都吹不进来,烧着炭,极暖和,除了有坐的小墩子,还有一个小茶几,只见王子墨在车壁那处随意一摸,便拎出了一个水壶与两个小茶盅,将水倒入茶盅之内,那白白的热气便冒了出来。
王子墨见桃花瞪大了双眼,一脸好奇惊讶的样子,觉得有趣,嘴角挂起了淡笑,又从暗格里摸出一包糕点,放在桃花面前,自己怡然自得地眯着茶。
桃花接收到王子墨的眼神提示,有些局促地端起茶盅,喝了一小口,顿时满口清爽,茶香四溢,又取了一块糕点,咬了一小口,甜糯酥软,入口即化。
“这茶是我家乡的龙井茶,虽不是明前龙井,但亦不错,我在家乡之时,并没有尝过这样好的茶,谁想吃了官司到这边城,却是有幸尝得。”王子墨淡淡地说道,她喜欢喝这茶,那清淡的茶香,会让她觉得自己身处家乡。
“茶好喝,糕点更好吃,这糕点也是您家乡的特产么?”桃花见少言的王子墨开口说话,便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这糕点?那倒不是,栗子糕是兴元府的土产,你身为本地人,不知道么?”王子墨问道。
“奴家并不是这里的人,奴家的家乡在成都府,而且在家中时,从未吃过糕点。”桃花眼神暗了暗,说道。
“既如此,你便多尝一些,今儿灯会上自有好吃的东西,到时咱们都尝尝。”
王子墨明白穷苦百姓的不易,当初她给林芷岚买糕点之时,没少被陈旺树教训。这样的桃花,盈盈垂首,楚楚可怜,倒是让王子墨生出了怜惜之意,王子墨心想,让桃花做自己的姐姐,也是不错的选择。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家乡的趣事,气氛渐渐热络起来,不似平日的淡漠。王子墨说起家乡,脸上的柔情是遮掩不住的,轻声细语,夹杂着无限的思念之情,又隐含些许哀伤失落,极为吸引桃花。桃花觉得,这便是江南读书人的腔调,温润如玉,眉绕愁绪,哪个女子不心动,哪个女子不想替她抚去忧伤。
马车晃晃悠悠向前驶去,车外头渐渐传来热闹的声音,王子墨撩起窗帘,便知道已经到了主城之中。桃花也向外望去,发现天已经黑了,街道里人来人往,街旁两侧一溜地小吃摊子,在摊子的上头,便是各式各样的花灯,照得整条街灯火通明。
王子墨拍了几下车壁,马车便停了下来,她带着桃花下了马车,对车夫说道:“戌时三刻,在此处等我。”
“是,大掌柜。”车夫弯腰行了礼,便驾着马车走了。
“桃花,觉得此处如何?”王子墨见桃花已经被周围的热闹景象所吸引,露出了少年般的纯真笑容,不由淡笑道。
“我家乡每年元宵也有灯会,只是没这里的热闹隆重。”桃花见王子墨揶揄地看着自己,羞涩地低下了头。
“既如此,咱们今日好好逛逛,你不必如此拘谨,这里可不是牢城营。”
桃花点了点头,紧跟着王子墨向人群中挤去,她看着王子墨瘦削的背影,不由疑惑:年少多金,本事又大,这样的人,难不成老天如此不开眼,让她就这么“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