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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归澜见她脸上又出现了熟悉的小模样, 眼波不觉一凝, 只可惜府门前人多眼杂, 他只能任由她说完一句就撒腿开溜。
他倒是没有如沈嘉鱼想象一般的动怒, 只扬起眉, 抚着下巴若有所思,低声回道:“表妹这意思,是只对我情难自禁?”
沈嘉鱼:“...”
两人你来我往几句,晏三郎都没怎么注意,只是一见自己抱错了人, 脸色颇为尴尬, 也不敢看她, 忙不迭把冲着沈嘉鱼深施一礼:“是我一时眼拙,孟浪了,还请表妹见谅。”
沈嘉鱼被反将了一军, 也没心思计较了,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无事无事,表兄也不是故意的。”
晏归澜大抵是还有事, 最后瞧了眼沈嘉鱼,对着晏三郎随意交代道:“垂华,把表弟表妹带到夫人那里。”
晏垂华老实地应了声,脸红红地带着姐弟俩进了国公府, 国公府论规格只比上护国府大上一等, 但里面的雕梁画栋飞檐走瓦却比沈家更精细了十分, 处处透着浸染了千年的风韵, 偶有仆妇经过,也都是屏声静气,才喘息咳嗽声都不曾听闻。
沈嘉鱼混没放在心上,大大咧咧随着晏垂华往里走,沈燕乐神色倒是渐渐肃了,他扯了扯她衣袖,轻声感慨道:“到底是世家,就连下人的规矩礼数远不是咱家能比的。”
沈嘉鱼不解地眨了眨眼,沈燕乐悄悄一指:“瞧见没有,他们穿的都是木屐,可踩在青石板上一点声音都没有,手上的活儿也半分不耽搁,这样的规矩,怕是多年才能练成。”
他又悄声道:“我听说这处宅院才是晏家的宅邸之一,在泉州的主院才叫精美绝伦呢。”
沈嘉鱼不过是粗心,也不是傻,经他一提便瞧出种种与家中的不同来,难免也敛了神色,凝神静气跟在晏垂华身后。
晏垂华把两人送到正院的时候脸还是红红的,等到了地方,他冲着姐弟俩腼腆一笑:“夫人就在屋里等着你们呢,快进去吧。”
沈嘉鱼笑着道谢:“有劳表哥了。”
晏垂华瞧的愣了愣,面色更红,冲着沈燕乐撂下一句:“改日找你玩。”,然后就一溜烟跑了。
两人正准备进屋,姨母小郑氏已经迫不及待地迎了出来:“可算是把你们盼来了。”
姐弟俩眼眶齐齐一红,短短几日的时间,不光娘亲去了,亲爹不再疼爱,连家里也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动,见着打小便疼爱自己的姨母自然觉着亲切,两人团团扑上去将她抱住,撒娇唤道:“姨母。”
小郑氏身后的仆妇眼里露出不敢苟同的神色,鼻翼轻轻一抽。小郑氏却又爱又怜,把外甥和外甥女搂在怀里摩挲个不住,转头打发道:“春娘,你们端上饮子和糕点便下去吧,我有些话要跟燕乐和阿鱼说。”
春娘端上热饮和糕点就欠身下去了,等屋里人一走,小郑氏就把两个外甥搂的更紧,又摸了摸沈嘉鱼的后背,又是心疼又是愤然:“沈至修打你了?”
沈嘉鱼估摸着是晏归澜派人来传的话,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就打了两下,姨母,我不疼的。”
小郑氏更是心疼的不得了:“怎么会不疼?你从小到大哪里被人动过一个手指头,再说他也不是为了正经事罚你,借题发挥罢了!”
她想到早逝的姐姐,禁不住垂下泪来,语气却渐渐尖锐:“我当初就和姐姐说过,沈家那等胡奴人家并非良人,如今姐姐惨死,最可恨的是那姓沈的全跟没事人似的,转头就要另娶公主!”
郑家虽然落败,但两人却是正经的世家女,那份尊贵已流传千年,早已深入骨血,所以她才有此一言。
姐弟俩见她难过,怕她病上加病,忙扶着她坐下,沈嘉鱼笑道:“姨母别这样说,我也是沈家人,我身上也有胡人血脉呢,再说家里祖父还是威严明白,只是父亲...”
沈燕乐想到父亲凉薄,铁青着脸接了句:“父亲太过糊涂。”
他恨恨说完,忍不住抬头问道:“姨母,我们才回京城没几日,只把事情知道了个大概,具体的你知道吗?”
小郑氏渐渐止了泪,又用绢子揩了揩眼角,语调仍旧十分低沉,暗含恨意:“我只知道一个多月前,沈至修带着人去了城外的巫庙抓奸,而后阿姐和人通奸的消息就渐渐传了出来,阿姐抑郁成疾,沈至修生了厌弃之心,就算阿姐这回没有病故,他也打算休妻的,恰好这时候定安长公主传出要选夫婿的风声,两边就暂定下了,只等你母亲一过世,公主就会过门...”
等她来京时,长姐已经病入膏肓,却什么也没说,只流着泪嘱托她照料好两个孩子。她本来想查,但那奸夫已经被打死,所有线索被连根拔除。
沈嘉鱼以掌捶拳:“母亲绝对不会做出这等事的!”她说着就有些坐不住了:“姨母,你派些人手车马给我们吧,我们要找祖父禀明情况,还母亲一个清白!”
小郑氏轻轻摆了摆手:“莫要意气用事,若我没记错,你们祖父现在也昏睡不醒,如何能为你们母亲主持公道?”
她心下沉郁,一旦长公主过门,必容不下这两个嫡出孩子,这位长公主可不是寻常人,品阶封赏都与亲王比肩,朝里朝外人脉广博,她若真有心下毒手,只怕防不胜防!而且上护国沈公病重,沈家业已摇摇将坠,真正是内忧外困,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上护国府,保不齐就有旁人对姐弟俩起歹心。
沈至修指望不上,她这个膝下无儿无女的第三任继室怕也使不出力,得想个周全的法子。
姐弟俩尚不知姨母已经想到这般长远,不解道:“难道任由母亲名声尽毁?”
小郑氏简单解释了几句,轻轻叹气:“你们的平安才是一等一要紧的。”
她说完略一踌躇,抬头问沈嘉鱼:“阿鱼,你觉着你三表兄怎么样?”
这问的是晏垂华,沈嘉鱼表情莫名,还是老老实实地道:“看着挺实在的。”
小郑氏面露思索,要是阿鱼能嫁入晏家,姐弟俩和她就都有靠山了。既然要谈婚论嫁,她自然想给疼爱的外甥女最好的,可她也有自知之明,朝中诸侯并起,群藩林立,晏家势头本就极盛,在晏归澜手下更是所向披靡,他既是宗子,出身尊贵,本身又才干卓绝,这样的人物,自家侄女必然抓不住,再者晏家长辈也看不上沈家门楣。
与其想这些不切实际的,不若退而求其次,再说三郎的品貌也算俊杰了。她暗暗盘算如何给两人制造机会,却没把心思道出来,只温和笑道:“那是个好孩子,你跟他好好处着。”
沈嘉鱼听话地答应了。
小郑氏见两人精神不济,忙道:“你们先吃些垫补,然后好好睡上一觉,明天我命人摆了宴给你们接风。”
姐弟俩跟亲姨母自然没什么可客气的,闻言面露倦容地点了点头,沈燕乐还是强撑着眼皮问道:“姨母,我们住在这里不会叨扰晏家长辈吧?”
小郑氏表情有些古怪,忍不住笑出声:“这个你们放心,我们老夫人最是仁善,好些八竿子打不着的堂姐表妹来小住她也答允了,你们是正经亲戚,如何住不得?”
沈燕乐这才放心,小郑氏忙不迭让仆妇把两人早就引至收拾好的院子,走到半路却瞧见晏归澜迎面走来,他低声跟身后门客吩咐着什么,姐弟俩正想停下行礼,忽的瞥见不远处却站了三四个女郎,一忽儿掉个帕子到晏归澜面前,一忽儿又甩个香囊到他脚边,真称得上花样百出。
晏归澜恍若未觉,一脚踏过帕子就走了,直到远远瞧见沈嘉鱼,原本漫不经心的眸光一敛,眉梢微挑。
沈嘉鱼一边见礼,一边估摸着,这些应该就是那些过来小住的表姐表妹。瞧这些女郎被他迷的神魂颠倒的样子,晏老大这人也很风流吗,既然大家半斤八两,他凭啥老来挤兑她!猪笑乌鸦黑!
晏归澜见她行礼行的神不守舍,冷不丁问道:“表妹在想什么?”
沈嘉鱼带了几分揶揄,脱口便啧啧:“表兄很是风流啊...”
晏归澜一瞬就猜到了她在想什么,眼睛微眯,瞧了那些女郎一眼,神色莫名变的温柔缱绻,他伸手帮她别开一缕散乱鬓发:“早同你解释过许多次了,那些女郎是家中长辈留住的,我与她们并无干系。”
面前的郎君俊美神飞,长衣带雪,眼底似叙千言万语。沈嘉鱼还没反应过来,仍在傻乐,砸了下嘴才觉得不对,皱着小脸道:“你什么时候跟我解释过了?不对,关我什么事啊!!”
然而这话说之晚矣,不远处站着的女郎们,目光像利箭一样向她‘嗖嗖’射来。
沈嘉鱼:“...”
他看着晏归澜瞧来的眼,声音越来越低,直接把还想说的话咽回去了。
晏归澜懒洋洋道:“嗯,我和沈家郎君一见如故。”
门客:“...”
门客看了眼吃得正开心的沈燕乐,犹豫片刻还是明智地选择了闭嘴。晏归澜折身走了进去,随意问道:“用膳用的如何了?”
沈嘉鱼对这些吃食一向用不惯,今儿倒是难得吃的开心,正要说话,沈燕乐闻言忙放下了手里的饼,点头致谢道:“多谢表兄,这些吃食很是美味,跟往常我们吃的全不一样。”
晏归澜目光微微一瞥,沈燕乐猛地想起一事,用力拍了拍脑门:“我刚才摹印的字还没带过来,我现在去拿。”
沈嘉鱼听的连连点头,本想跟他一起跑出去的,没成想在地上跪坐久了,两腿不听使唤,晏归澜瞧出她的异状,侧眉问道:“怎么?”
沈嘉鱼只得冒着被敲诈高额报仇的风险,颤巍巍向他伸出手求援:“世子,能拉我起来不?”
晏归澜拢了拢大袖,伸手拉住她皓白细长的手:“原来没有这般跪坐过?”她手指纤细,入手的肌肤柔软细腻,原来倒是没瞧出来,这小纨绔保养的这般好。
沈嘉鱼尴尬道:“在家里坐胡床和交椅的时候多,就是出门做客,也少有这般让人一直跪坐的。”她说着握住晏归澜的手就想起身,却不想两腿发麻,身子一矮差点倒在他身上,她不自在地踢了踢腿:“腿,腿麻了...”
小姑娘的身子香软馥郁,且腰肢纤细到不盈一握,抱在怀里也不费力,几乎在她弯腰要倒在地上的瞬间,他就已经出手揽住她,只是声调里难免带了几分调弄:“投怀送抱?”
两人差点抱了个满怀,沈嘉鱼腿正麻着,也没力气跟他斗嘴:“...世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晏归澜瞧她身形踉跄,低头问道:“哪里麻了?”
沈嘉鱼揉了揉自己膝盖:“好像就是这儿。”
也不知晏归澜是不是跪坐太多已经麻出经验了,在她膝盖处一点,沈嘉鱼立刻觉着膝盖那处又疼又麻,但再站起来的时候好了不少,不由惊喜道:“多谢世子了。”
晏归澜撑着她站起身,一只手慢慢收回来,悠然道:“不过短短一年,你竟这样客气,忘了当初是怎么称我的?”他说完手掌禁不住在身后做了个抓握的动作,仿佛还有香软柔韧的触感残留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