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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8章 十二年（七）
故地重游，总是一件叫人感到欢喜的事情，尤其是，能在故地见到故人。
当然，如果这位故人过得不好，那就另当别论了。
杨晴来到以前常去的茶馆，就见梳着妇人髻的冯沁挺着个肚子坐在她曾经坐过的位置，眉头拧得极深，似乎藏有心思。
她犹豫了片刻，正盘算着要不要上前，就见冯沁忽然起身，不顾仪态地朝着某个方向追去。
很快，她抓住一个喝得醉醺醺，满身脂粉气的男子，抬手就是两记耳光。
响亮的巴掌声让行色匆匆的路人停住脚步，目光落在那起了争执的男女身上。
男子先是一懵，待瞧见全城百姓都在看自己笑话，霎时间怒从心头起，反手将人推倒在地。
“啊！”冯沁的尖叫声响起，整个人踉跄着朝后跌去。
杨晴下意识想要上去扶着，双眼被一只大手捂住。
一切变化来得实在太快，饶是牧锦风在瞧见男子动作伊始便下令让身边人去救，依旧迟了一步。
冯沁狼狈跌坐在地上，身下涌出大片血迹，弄脏了衣裙，也染红了众人的眼。
那男子愣愣地看着跌坐在地上的人儿，反应过来后连忙将人抱起，惊慌失措地朝医馆跑去。
杨晴看不见发生了什么，她只听见男子撕心裂肺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沁沁，沁沁，你撑住！”
很显然，冯沁被推摔了，很显然，冯沁小产了。
她与冯沁交情算不得深，只是对这个娇蛮的小姑娘有几分好印象，没想到，时隔多年再见，竟是以这般情形重逢。
此时此刻，杨晴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牧锦风也有些郁结，他带他家小泼妇来牧城，是来找二人共同的回忆，无论是甜蜜的，亦或者是啼笑皆非的，都能让人莞尔。
然，他的寻找回忆大计，在来到牧城的第一日就被一个酒疯子给破坏了。
牧锦风将自家夫人转了个身，不让她看到地上的血迹，动作间冲柏青递了个眼色。
柏青会意，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准备去找个麻袋将那推人的男子胖揍一顿。
敢给他们爷和夫人找不痛快，绝对是活腻歪了。
牧锦风轻轻将人勾带到了茶馆内，坐在了二人当初正式相逢的座位上，轻轻握住她的手，声音是少有的温柔：“还记得这吗？”
杨晴拿眼打量了一圈茶馆，随后点点头，面上添了几许笑容：“自然记得，当时我在这叫你吓得不轻呢。”
当年，就在这家茶馆，就在这个位置，她一面饮茶，一面引颈张望。
彼时，世子爷包了她酒楼的场，是以她就这样在即将见到大人物的紧张焦灼的心情中等待着当时还不是她公爹的威王的到来。
她心中琢磨着状告章大人的状词，不曾想，冯沁跟她“科普”，道世子爷就是个混不吝，包场就是为了砸场。
当时她还奇怪，自己又没得罪过什么牧小世子，没曾想，她还真得罪了，得罪得彻底。
“当时你见到爷，是什么心情？”牧锦风揉着那只稍显冰凉的小手，眸中带着浅浅笑意。
“没什么心情，只有满满的惊吓。”杨晴看了眼城门方向，幽幽叹了口气，颇为感慨道：“你说缘分还真奇怪，我逃了你的婚，最后去又嫁给了你，我寻寻觅觅，一直想找刚正不阿的威王帮助我们一家逃离困境，没想到，最后竟是成了威王的儿媳妇。”
这件事放在她入京都之前，她是想都不敢想，毕竟，她与他，就好像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之所以会产生交集，也不过是身份认知错误发生的意外。
他不是地主的儿子，而是身份矜贵的世子爷，他不可能娶她为正妻，她也不可能喜欢上一个坏脾气又幼稚的男人。
可是，这份不可能就这样发生了，在她踏足京都不久后，他们都为彼此放下了自己的坚持。
他愿意放弃三妻四妾，只娶她一人，而她，心中因为对另一半的憧憬而设下的条条框框，也全都变成了他的模样。
“不是缘分奇怪，而是你以前眼神不好，没发现爷的魅力。”牧锦风笑罢，弹了下女子的脑门：“你疼吗？”
闻言，杨晴毫不犹豫地发动反击，在自家夫君的脑门上重重弹了下，娇蛮道：“你疼吗？”
声落，她忽然觉得，这个场景，这句对白，有几分难言的熟悉感。
愣了几息过后，她猛然回过神来，眼睛微微睁大：“当年，我们……”
话音未落，面颊便被一把揪住。
“嘶！”杨晴倒吸一口冷气，再去看依旧躲得远远的掌柜和店小二，登时舒展眉目笑得开怀。
时间好像倒流回十三年前，那个时候也是这样，他的出现将茶馆的客人与掌柜尽数吓跑，偌大一个茶馆，只剩下他们二人。
唯一不同的是，那时她并不喜欢他，而现在，他们心里都装着彼此。
“锦风，当时你在茶馆里拦着我，是不是想要乱来呀？”杨晴眨眨眼，说不出的狡黠灵动。
“乱来？”牧锦风挑眉，故作不明道：“乱来什么？”
“就是亲我啊！”杨晴说着，身子稍稍前倾，将二人距离拉近，一双狐狸眼笑得弯弯：“我觉得吧，咱们故地重游，不应当叫做成亲十二周年纪念。”
“那你觉得，应当叫什么好？”牧锦风垂眸看着那张狡黠的笑脸，心情大好地勾起唇角。
“应当叫，追妻路漫漫之成亲十二年的牧大爷花式圆梦。”念完这一长串话，没等对方做出反应，杨晴便笑倒在那宽大的胸膛上。
追妻路漫漫？牧锦风眼皮跳了跳，难得地没有出声反驳。
他从京都带伤赶回虎城，又从虎城一路追到牧城，可不是追妻路漫漫。
不过……
牧锦风看了眼靠在怀里的人儿，主动把脸凑了上去，厚着脸皮道：“知道该怎么做吗？”
杨晴双手抱住男子脖颈，抬头朝男子面颊亲去。
唇瓣即将贴上之际，牧锦风忽然转头，正好偷了个香。
“又来这套，老三样！”杨晴撇撇嘴，嫌弃地翻了个白眼，面上却是难掩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