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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下有了床温软的质感,虽然醉着,然而嗅着那陌生的清冽男性气息,微澜还是不敢安心地彻底沉睡,那是一种本能的戒备。
“微澜。”
“叶微澜?”
“连醉了都这么不老实,嗯?”
微澜缩了缩身子,人就安分下来了,可没一会儿,从喉咙那处传来的焦灼感又令她躁动难安。
“渴……”
温暖的水从唇间进来,微澜不满足解渴的缓慢速度,微张着嘴想要得更多,她迷迷糊糊地发现那水杯里好像藏了软绵绵的不知什么东西,她用舌尖去推,它又缠上来……
“这次就先放过你,”陆遇止轻轻地捏住床上酣睡的人的鼻子,在她秀气的鼻子上咬了一口,“不过,绝对没有下次。”
微澜一个巴掌拍在他脸上。
偏偏她犹自睡得香甜,陆遇止艰难地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慢慢在她身侧躺下,心跳快得惊人,修长的手指轻挑开她胸口处那片白色薄纱……
直到子夜时分,偌大的卧室才慢慢消了动静。
困意渐重,陆遇止却一刻都舍不得闭上双眼,怀里的女人枕着他的臂弯安静地睡着,那张脸几乎让他移不开目光。
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呢?有时你觉得她纯真如婴童,白纸无暇不谙世故,可在那样的时候,她却懂得回应他。
陆遇止原本只是想浅尝辄止,可根本抵不过她的甜美,微澜只需稍稍主动,他便乖乖缴械投降。
他到底存了私心。
要想得到一个女人的心,便先得到她的身体。
如此等不及,也是因了另一个男人的缘故。赵熙宁,陆遇止预感这会是一个很强大的对手,更何况,他们长相几分有相似,也难保她对自己的亲近也存了这一层因素。
他总得做些什么来证明自己对她意义独特。
睡在梦里的女人无知无觉,任他辗转亲吻着。
天亮了。昨日下了夜雪,枝上压了一层薄薄的晶莹,那红艳的梅也裹了半身白衣,半露着娇羞的花朵。
微澜睁开眼睛,慢慢侧过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她同他离得那么近,鼻尖几乎对着鼻尖,她几可细数他浓密的睫毛……
男人的眼皮动了动,先是露出一小条细缝,不一会儿那双深邃的眼睛便全露了出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只有风吹帘子带进来的光影在两人间飘动。
陆遇止揉揉眉心,沉声问她,“昨晚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他的声音听起来又低又哑,字字入耳,微澜脑子一片空白,目光缓缓地从他脸上扫过,她惊奇地发现,男人的薄唇不知受过几番凌虐,竟微微肿了起来,视线继续下移,他的睡衣有些松,露出了大片胸口,那锁骨处竟……
她凑近去看,那红痕越看越像人的牙齿……咬出来的。
天,难道她醉酒了还会咬人吗?
微澜羞愧得无地自容,“我……我不是……故意的。”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要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陆遇止听了这个这么没有诚意的答案,冷笑了一声,“这世上还没有人占了我的便宜后还能全身而退的。”
微澜有点儿委屈,“昨晚……我好像也没有……全身而退啊!”
他极力忍着笑,故意冷着脸说,“昨天晚上你说口渴,抱着我一直不肯放……”那严肃的模样,仿佛自己被占尽了便宜。
微澜对那事懵懵懂懂,因醉着,也想不起来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她拉起被子遮住自己的脸,心底又羞又乱。
手突然被捉住,微澜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陆遇止把戴在自己尾指上的戒指套进她的无名指,往下按了按,她手指纤细,男戒显得有点大。
他又从床头桌上取了一条银链子,将戒指穿进去,戴在她脖子上,轻轻“哒”一声系上暗扣,他看向她,“你要对我负责。”
叶微澜瞪大双眼看着挂在胸口的戒指,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在跟我求婚吗?”
“你觉得呢?”
微澜眸含迷茫地望着他。
陆遇止摸摸她的头,轻叹一声,“你什么时候才能……”
你什么时候才能在那方面懂点事?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少爷,您醒了吗?老夫人想见见叶小姐。”
“知道了。”
“你奶奶为什么想见我?”
陆遇止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开口,“大概她老人家想知道把她孙子睡了的女人的长什么样子吧?”
微澜惊讶地问,“我睡了你?”
“你现在在谁的床上?”
“你的。”
“那不就是了,”陆遇止存心同她胡搅蛮缠,眉头都不皱一下,歪理一大堆顺口拈来,“你睡了我的床,我又在床上……”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也顺便把你睡了?”微澜有些懂了,她喜欢趴着睡觉,昨晚可能没压着床,而是压着他睡了。
原来是这个意思。好吧,她承认,自己确实睡了他。
陆遇止没想到她这么好哄,摸摸她的头,“先去洗漱吧。”
半个小时后,两人一起前往陆老夫人独住的宅院,佣人告知老夫人在焚香沐浴,他们便坐在客厅等。
桌上摆了瓜果和细软的点心,陆遇止见她早餐没吃多少,便拿了一块桂花糕递到她唇边。
低头便可闻见那揉碎的桂花香,微澜微微张开嘴咬了一口,口感清软,甜度适中,很合她的口味,不消一会儿便整块下了肚。
陆遇止又为她倒了一杯茶,“尝尝,这是碧螺春。”
大约十分钟后,陆老夫人终于出现了,陆遇止立刻站起来走过去,扶住她的手,“奶奶。”
老夫人拍拍他的肩膀,视线越过去,看见不远处站着一个明艳动人的女子,思忖着这便是让孙儿上心的那位叶家三小姐了。
她活了这把年纪,阅人无数,这女子的皮相是世间少有的妩媚,甚至有些偏艳色了,可那双清澈的眼眸,偏偏又灵动逼人……陆老夫人大步地朝她走过去。
微澜只觉得这位老人家一来,空气里就带着一种淡淡的禅香味,令人感觉很舒服,连头疼似乎都稍有缓解,她微微一笑,“陆老夫人。”
她鲜少有同长辈接触的经验,不免有些拘谨,陆遇止也看在眼里,心也不由得捏了一把。
“遇止,”老夫人的目光淡淡地看向桌案,“人老了,眼睛越发不中用了,那佛经只抄了大半,剩下的,你拿去替我抄了吧。”
陆遇止知道奶奶这是故意支开自己,他深深地看了微澜一眼,便拿了那卷佛经进了内室。
陆老夫人见自己孙子眉头紧皱的模样,忍不住有些发笑,她又不是母老虎,难不成还能把他心上人吃了?
“今年多大了?”
“22岁。”
这个问题那位陆夫人也问过,微澜抬头看过去,老人家面上挂着笑意,看起来很是慈祥,她心中不由得疑惑,这老人头发全白,可面容看着又不似有那么老。
“陆老夫人,您今年多少岁了?”
老夫人被她这样一问反愣了一下,随后朗声大笑,“我……”她用手指比出一个手势,“我今年整整八十岁了。”
“真厉害!”微澜由衷地感叹道。
八十年,那是多么漫长的一段岁月?她妈妈也只在这世上活了三十三年。
陆老夫人一改之前的严肃,亲昵地拉着微澜的手同她说话,“你是第一个这么称赞我的人……”她说着说着,不禁眼眶微微湿润起来。
活了八十年,还是头一回有人说她厉害。陆老夫人年轻守寡,顶着重重压力撑起陆氏集团,后来又中年丧子,雪染发鬓,再后来大孙子又出了事……
好友一个个离世,活着的不知有多少人盼着她快些闭眼,现在却有人告诉她能活八十岁是一件多了不起的事,老夫人内心如何不受触动?
陆遇止只花了半个小时便抄完了佛经,急匆匆出来时,看到外厅只有微澜一个人,他问,“我奶奶呢?”
“她回房间休息了。”
陆遇止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你们刚刚说了什么?”
他一边送她出门一边问,“我奶奶有没有问一些奇怪的问题?”
“没有啊,”微澜摇头,“她人很亲切,也很健谈。”几乎从头到尾都是她一个人说,自己就只说了那三个字。
陆遇止严重怀疑奶奶是不是突然被人掉包了,那个曾在谈判桌上让对手闻风丧胆、哪怕入了迟暮之年仍令许多人生畏的陆老夫人竟然和“亲切、健谈”这些莫名其妙的字眼沾边?
“她真的没有为难你?”
“她为什么要为难我?”
陆遇止被堵得哑口无言,随后,他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我先送你回去。”
微澜到家后,和母亲聊了一会儿,便上楼准备洗个澡,刚脱下衣服,她就低低地“啊”了一声。
只见胸前某处,不仅布满了和陆遇止锁骨上形状相似的红痕,而且还密密麻麻地印着指痕……微澜捂住发烫的脸,恍然大悟,她终于知道他为什么要送自己戒指了。
因为他们做了那样的事!
怪不得那陆老夫人总盯着她脖子瞧,微澜还以为她是在看那条串着戒指的项链,没想到是……
这晚,微澜的手机搜索记录里多了这样两条:其一,女人初夜之后一般会有什么身体反应?其二,男人和女人做了坏事会有什么后果?
完了。
微澜躲在被子里扭来扭去,她很有可能要生孩子了,可是,她还没有结婚啊!
陆家大宅里。
陆遇止正陪着老太太用晚饭,时不时瞥过去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老太太也不吊着他了,“这女孩容貌太盛。”
“您孙子也不差。”面上轻松,心里早捏了一把汗。
“不过,”老太太又说,“我挺喜欢的。”
“真的?!”
老太太看他一眼,“难道你不喜欢?”
“当然喜欢……”
顿觉被套出了话,陆遇止波澜不惊的脸上难得现出些许红色,也有些无奈,可心里又按捺不住地开心起来。
“什么时候定下来?”老太太问。
“不出意料,应该很快。”
张敏行来华帝酒店参加一个老友会,打发了随行的助理,他一人站在走廊尽头静静吸着烟,灯光时明时暗地从他线条冷硬的脸上打过,明时可见他眼中的那一抹倦意,暗时又只有他指间的红点微微闪烁。
烟和女人一样会让男人上瘾,这么多年来他对前者渐渐戒了瘾,后者却成了他心中的一根刺……
“姑丈?”
张敏行从沉思中回过神,匆忙整理好自己颓然的神色,转过身时又成了那个温润如水的长辈,“遇止,你怎么在这儿?”
“明月厅有一个棋艺交流大会,我刚好有空就过来了。”
张敏行只是轻轻点头,复又想起什么,“听说带你的女朋友给老太太看过了?”
“就几天前的事。”陆遇止笑了笑说。
张敏行注意到他眉间眼梢都是笑意,心里暗想着,这些变化大概都是那女孩子带给他的吧?
当年的自己,是不是也这样呢?满腔的柔情尽显,虽然他向来喜欢藏山藏水。
“姑丈,先不跟您聊了,”陆遇止看了一眼手表,“时间差不多了,她爸妈也在,我得赶紧过去。”
张敏行的胸口传来一阵不期然的疼痛,甚至有些失了风度地去拉他的手臂,连声音都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谁……谁也在?”
陆遇止惊讶于姑丈的反常,正想细看他面上表情时,这人又瞬间敛了情绪,叫人看不出一丝一毫来。
“刚好有空,我也随你进去看看。”
厅内人潮涌动,灯光被调得诗情画意,大家都忙着向棋艺大师取经,故而几乎人没有发现进来了这样一个大人物。
“你不用管我,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陆遇止也怕两老久等,便没再说什么,转身没入人群中。
张敏行背手站在角落,视线却一直紧紧跟随着侄子的身影,看见他走到对面,站在一对夫妇面前,他的目光像一张巨大而密实的网,覆盖在那妇人周身。
那女子穿着一身优雅旗袍,正是她年轻时最喜欢的月牙色……得逢故人,张敏行看得眼眶发热,又不想分心去拭泪,可又恼它们模糊了自己的视线。
素心,二十余年不曾见了。
可那女子笑意盈盈地转过身来,眼中映入的却是一张全然陌生的脸,张敏行惊得脑中一片空白。
张敏行仓惶离场,面色像那苍白的灯光。
路上,他给助理打了个电话。
第二天一大早,助理便把一叠资料整整齐齐地放在办公桌上,张敏行迫不及待地翻开来看,心情起起伏伏。
十年前,孟素心死于心脏病发,她唯一的女儿被叶城夫妇收养……
张敏行伏于案上,双肩抖动,关在室内一整天不曾出来,也不曾同任何人说过一句话。
时间匆匆,白天的尾巴一闪而逝,尽然被黑暗吞没。
“你姑丈要见我?”
陆遇止点点头,“他说有个数学问题想请教你。”怕她推辞,他又补充道,“他以前可是数学系的大才子,如果不走那条路的话,说不定现在已经是个鼎鼎有名的大数学家了。”
会面约在市郊一家极为古朴的茶馆,门前的花木似乎都沾了一缕茶香,陆遇止临时有事,便没有在旁作陪,微澜一人前往。
“坐吧,”张敏行笑容温和地站起来,亲自替她拉开椅子。
叶微澜有些受宠若惊地坐下。
“小姑娘,真是久仰大名了。”他神色看来似乎颇为遗憾,“上次匆匆见面……”
被这样一个高高在上的人说“久仰大名”,微澜感到一阵压力排山倒海地袭来,她有些紧张地说,“我才是久仰您的大名。”
张敏行在她对面坐下,亲自倒了茶水,小姑娘那美得不可方物的脸已是让人移不开目光,偏偏一身素雅大方的气质……他轻抚着杯沿,素心,看啊,你的女儿养得多好。
“今年几岁了?”
陆家的人似乎都喜欢问这个问题。
微澜答,“22岁。”
和资料上写的一样。张敏行的心被一种甜蜜又酸楚的复杂感受俘获,连握着茶杯的手都轻轻抖了起来。
半个小时很快过去了,茶也喝了半盏,张敏行突然提议,“我刚一路来,外面风景不错,出去走走?”
微澜偏头看着窗外的暖阳,不禁也心动了。两人并肩在羊肠小道上走着,染了花香草味儿的光影在地上轻柔地铺开。
“爆破精算师,这工作很辛苦吧?”
微澜摇摇头,“我很喜欢。”
张敏行赞许地看了她一眼,“这最是难得。”
微澜余光瞥到他的手突然伸过来,不知发生了什么,疑惑地“咦”了一声,张敏行笑着把她肩上的一片枯叶取下来,“继续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