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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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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哭完了之后,陆迟去卫生间洗了把脸。

    洗脸的时候顺便把糖吃了,糖纸扔进垃圾桶里。

    出来以后发现何以又换了一件衣服。

    “这下好了,搬进这里一个星期,你哭了一次我哭了一次。”陆迟笑着说,“很公平。”

    “我不追求这个公平。”何以也笑了,“不过我倒真没想到你能哭成这样,我刚一拧衣服,全是水。”

    陆迟闻言不太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酷哥人设绷不住了。

    虽然可能早就变成神经病人设了。

    这下好了,变成了一个多愁善感的神经病了。

    “换下来我给你洗。”陆迟说着挽起袖子,“放哪儿了?”

    “就桌上。”何以抬起下巴点了点方向,“那儿。”

    “行。”陆迟走过去抓起衣服又回了卫生间,“我给你洗了。”

    “加油啊,陆德瑞拉。”何以低头看手机。

    陆德瑞拉洗衣服动作很快,肥皂在衣领上边搓了几下,然后放进水里泡了一会儿,就冲洗干净拿了出来晒。

    完了以后陆迟坐在沙放上,靠着靠枕问何以:“这段时间我都是靠着想把我爸送进去的劲儿活着的,现在他真进去了,我有点空。”

    有点空。

    这个形容挺奇妙的。

    何以抬起头想了会儿:“你是想问接下来该干些什么吗?”

    “差不多。”陆迟说,“我现在有点没事干。”

    “读书呗。”何以说,“你这个年纪读书正好,考个好学校,毕业了拿文凭,然后找个好工作,或者自己创业。”

    “然后找个男朋友,过每个人都应该有的普通人生。”

    何以眯起眼睛看了眼窗外:“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这是我所希望的。”

    “这也是我希望的。”陆迟笑了笑,“没想到你还挺传统的。”

    “我本来就是个生活习惯偏向中年的年轻人。”何以也乐了。

    “巧了。”陆迟拿起桌上的水杯自己碰了一下杯,“为健康生活干杯。”

    “你是不是站起来了还得哼首歌。”何以笑得不行。

    “你这是瞧不起我。”陆迟笑着说。

    晚上躺在地铺上,陆迟有点睡不着。

    刚刚哭过的大脑还挺缺氧,但又没有哭累了的感觉。

    精神蛮自由的。

    虽然有点不受控。

    他满脑子都是想象中陆荣生被抓时候的脸。

    也不枉他冒着风险把王喜救出去当证人。

    何以听见了他翻身的动静,但他没开口。

    他知道陆迟需要一点独自相处的时间。

    他愿意给。

    所以没问他为什么还不搬回家里。

    好歹回去拿了行李过来。

    何以翻了个身,示意陆迟自己还没睡,想聊天随时可以找。

    陆迟没动静。

    何以也没说什么,闭眼自己睡了。

    万幸,是一夜好眠。

    起来之后何以挺精神的。

    星期六不上学,又不赶活,仔细算下来除了作业和补课一点事都没有。

    少有的清闲。

    何以绕过陆迟出去买了早饭,回来的时候学着之前陆迟叫他的样子,轻轻在他头上弹了一下。

    陆迟猛地坐起来迷糊了半天才醒:“早啊。”

    “也八点半了。”何以笑笑说,“买了小笼包和皮蛋瘦肉粥,起来吃吧。”

    “我爱瘦肉粥。”陆迟套了件薄外套,“太香了。”

    “来吃。”何以坐到沙发上,“不要点评。”

    “行。”陆迟喝了一口粥,“香。”

    何以放下碗看他。

    “好好好,不点评。”陆迟举起右手,筷子指着自己脑袋,看着挺搞笑。

    何以给看乐了,笑个没完。

    “这你就很不给面子了。”陆迟说,“我好歹是学校的脸的代表,有必要吗。”

    “如果不是我成绩好,那我才是脸的代表。”何以夹了个小笼包,“我对于我自己的好看一直有很确切的认知。”

    陆迟盯着他的脸沉默了一会儿:“你是好看。”

    “是特别好看。”何以说。

    “还行不行了你。”陆迟笑了半天,“是特别好看。”

    吃完了以后陆迟自觉把垃圾收拾了一下。

    毕竟早饭他没出钱,出力是应该的。

    何以吃完了就回房间百~万\小!说写卷子,顺便跟陆迟说:“你要有什么题不会就来问我。”

    “那可就太多了。”陆迟说,“我从初二开始没怎么上过课。”

    何以没理他耍贫嘴,进了屋子。

    陆迟耸耸肩,拿着垃圾往外走。

    走到外面看见了大片的云和大块的天。

    挺宽敞的。

    好像呼吸都顺畅了的世界。

    陆迟把垃圾扔了,往回走。

    回去的时候还捡到了五毛钱。

    他已经很久没看见过五毛钱了。

    是个好兆头。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回去之后开始两厢沉默地百~万\小!说。

    何以边做题边在纸上写知识点,遇到不会的就开始翻书记背重点。相比之下陆迟就要朴素多了,拿着本书没着没落地翻。

    翻到后面,觉得有点无聊,拿出手机看。

    把朋友圈刷到底之后打开俄罗斯方块玩儿。

    何以还在写题,头也没抬一下。

    陆迟自己玩了半个小时,关了手机想往外走。

    他想骑车。

    风吹过脖子,手冻得僵硬。

    这种感觉他很享受。

    “我先出去一下。”陆迟冲着何以说。

    何以应了一声,继续做题。

    出门之后陆迟骑着车往环城北路走,路上在振兴大道上堵了一会儿。

    环城北路车少,限速高,陆迟喜欢那种开车飞快的感觉。

    好像整个人都飞起来了。

    在飞耶。

    耶!

    陆迟在路的尽头停下车,摘了头盔看着路边的高楼林立,一个个钢筋铁泥的人造怪物在周围停驻。

    陆迟不太喜欢这样的建筑,所以他很少往这边来。

    他喜欢大块的东西。

    大块的山。

    大块的水。

    大块的云。

    大块看得见而触手可及的稳定。

    何以做完了所有的卷子,抬头拉了拉手腕。

    脖子有点酸。

    他起身倒了杯水喝,走到窗边看了看天。

    天很蓝,阳光很暖。

    何以拿出手机看了看朋友圈,赵丽芳发了一条自拍,何以给她点了个赞。

    又快一个月了,要给她转两千,还要付原来家里的水电费和房租。

    何以揉了揉鼻梁,觉得还是要再找点活干。

    陆迟的钱哪里来他没有去问,但他自己的钱只能由自己来赚。

    他不准备去打工,而是发了条朋友圈。

    ——“时间短,起的时间比狗晚的兼职,速来。”

    很快有个认识了很久的同事发了个信息过来。

    ——曹蒙:你缺钱了?我有个朋友要练手,你能不能接受文身?

    何以想了想,发过去问。

    ——一般市民:多少钱,图什么样

    ——曹蒙:四万,一组字母,具体我也不太清楚,你要不来问问看?

    ——一般市民:微信推来

    ——曹蒙:OK

    加了微信,过了一段时间才通过。

    何以发了条信息。

    ——一般市民:你要人给你做模特?

    ——Alicense:对,你就是曹蒙说的那个学生?

    ——一般市民:嗯

    ——Alicense:位置链接

    ——Alicense:下午三点,这里,文完了就付钱

    ——一般市民:行

    ——Alicense:提醒你,有失败风险,文完洗不干净

    ——一般市民:知道了

    聊完退出微信,何以查了查文身后的图片。

    除去那些大块大块的,小小的字母纹身好像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还挺好看的。

    何以放下手机,躺在床上休息了一会儿。

    陆迟回来了之后叫醒了他:“起来吧,去吃午饭。”

    “吃什么?”何以问了一句。

    “不知道,盖浇饭吃吗?”陆迟说。

    “行,隔壁街开了一家盖浇饭,听赵孟说挺好吃的。”何以起来穿衣服,他往身上盖了一件白色的羽绒服。

    “他是真能吃。”陆迟笑着说,“我估计整个平丘都给他吃过来了。”

    “那有点夸张了。”何以也笑了,“半个吧。”

    盖浇饭很好吃。

    何以点了份肉末茄子盖浇饭,陆迟点了鱼香肉丝盖浇饭。

    都是最不容易出错的品种。

    吃的过程中还点了份年糕,加两罐啤酒。

    吃完了之后陆迟去结了帐。

    他们现在很少AA了,基本都会按照你一顿我一顿去结账。

    这样也挺好,不麻烦。

    回家之后,陆迟骑车去了三里弄堂的李翰诊所,何以回了家玩手机。

    他不太想跟陆迟一起去。

    他其实挺不喜欢医院和诊所的环境。

    总有一股消毒水的气味。

    难闻得要命。

    两点半左右的时候何以打车去了地址上的地方。

    在一个拐角的小路里。

    很大一个店面,现代水泥的装修风格,挺酷。

    进了门就看见几个文身师聚在一起看着手上的平板上的东西。

    “我找Alicense。”何以说。

    “人还没来。”其中一个个子很高的文身师说,“要三点到。”

    “那我等着。”何以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看了眼桌子上打印出来的图纸。

    几个大小不同的toujours belle。

    这个单词他拼不来,不过他也就随便一看,看完就算。

    等到三点整的时候,有个女人推开了门。

    何以看见她的时候,就觉得她就是Alicense。

    没为什么,直觉。

    她身上有这个名字的气质。

    酷姐。

    “你就是那个学生吧。”Alicense说着拿起桌上的纸往楼上走,“上来吧。”

    何以跟着上楼。

    二楼走的性冷淡风,跟建筑整体风格很相像。

    Alicense走进一个房间,把门锁上,然后对何以说:“图你应该已经看过了,就文这个单词,要文在这儿。”她在左腿根部比划了一下:“我就剩这块皮肤没有上手过了。”

    “这个词什么意思?”何以问。

    “toujours belle。”Alicense说,“法语,永远美丽。”

    何以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我妈会很喜欢这个词的。”

    “那行,你换一下衣服,我给你开始文。”Alicense转过去开始准备文身的工具。

    何以也没不好意思,换了衣服以后坐在躺椅上。

    “我先比一下大小。”Alicense说,“看看哪个图合适。”

    “行。”何以说。

    很快Alicense就选好了一张,字体有点奇怪,最后一个s是一个圆里一个点。

    Alicense坐在更矮一点的椅子上,在纸上用笔描着图形,然后在他腿根按了一下,按出图。

    然后她左手按着图周围的皮肤,右手拿着文身器,按着图刺入。

    文身有一种细密的疼痛。

    何以想起以前有人说过文身会上瘾。

    现在觉得也不无道理。

    疼痛具有惯性,习惯了就会上瘾。

    这是人天生的一种对命运的服从性。

    文完好像只过了五分钟左右,很幸运的是这次没出错,很完美地文出了toujours belle这个单词。

    “这是我文得最好的一次。”Alicense说,“虽然是个没什么技术性的字母。”

    “恭喜上岗。”何以笑了下,“需要拍照吗?”

    “我要发个朋友圈。”Alicense说,“给我师傅看。”

    “你拍。”何以掀起一半衣服,露出文身。

    “你的腿挺漂亮的。”Alicense边拍边说,“好了。”

    然后Alicense把钱转给何以,自顾自下楼了。

    何以跟在后面下了楼。

    楼下已经都是机器运作的声音。

    听着让人回忆起文身的疼痛与特殊的快乐。

    “贴上的膜过两个小时之后撕,不要迟不要早,回去一个星期不要喝酒不要抓。”Alicense说,“喝酒了文身就毁了,你今天喝了吧。”

    “喝了。”何以说笑了下,“一瓶啤酒。”

    “一滴都不要有。”Alicense说,“你得为我目前最完美的作品守节。”

    “这年头还有这种事呢?”李翰乐了,“现在新闻推送都是些什么东西。”

    “世界之大。”于慎笑了下,“你这什么怪癖,非要听新闻标题才开心。”

    “你不觉得很好笑吗?”陆迟说,“我站翰姐,这些标题太好笑了。”

    “不过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搬行李?”李翰说,“我听你说要住到巫弄里去,准备什么时候搬啊,要姐帮忙吗?”

    “没事。”陆迟说,“就一点衣服,我拿五六个箱子搬搬就行。”

    “我开车来帮你搬。”于慎说,“五六个箱子,你准备扛呢还是准备抱着走?”

    “翰姐你看这个人。”陆迟笑着往后仰,“一天到晚闲着没事就损我。”

    “你别老是翰姐。”于慎也乐了,把李翰搂进怀里,“喊她没用。”

    “他说你没用!”陆迟连忙说,“翰姐打他。”

    “滚你的。”李翰笑骂道,“要打自己找个女朋友打去。”

    陆迟沉默了一下:“姐,告诉你个事儿呗。”

    出了门何以打车回了家。

    陆迟还没回。

    何以等两个小时过去之后撕掉膜洗了个澡。

    文身的地方还有些肿胀。

    也不知道是Alicense技术问题还是都这样。

    穿了衣服出来了之后陆迟还没回来。

    何以发了个信息过去问。

    ——一般市民:你是不回来吃晚饭了吗?

    ——陆迟:我刚在接受教育,现在回来了,等我一会儿

    ——一般市民:行

    等到陆迟回来了之后,何以带上门往外走。

    两个人都没什么话,默契地走到平常经常吃晚饭的重庆小面。

    点了两碗大肠面后,何以坐下来看陆迟。

    “看起来不开心。”何以开口说,“我说你。”

    “不能算太开心。”陆迟说,“我能问问你吗?当时你跟那谁说你喜欢男的的时候,是什么想法。”

    “没什么,就想找个人说,憋着太久,觉得难受。”何以说得挺轻描淡写,“当时觉得他挺合适的,没想到他不合适。”

    “我就不想再骗对我好的人。”陆迟低头看手机,“不过他们看起来不是很高兴我说这个事实。”

    “真正爱你的人不会高兴的。”何以笑了笑,“你挺幸运的,有人这么在意你。”

    “倒也是。”陆迟说,“面来了小心点。”

    何以微微偏过头,看着老板端了两碗面上来。

    面冒着热气,青菜叶在灯下发着光,颜色很好看。

    “我妈就不在意。”何以开始吃面,“她知道了我喜欢男的也没反应。”

    “这么看来我挺幸运的。”陆迟说。

    “你本来就很幸运。”何以说,“有人爱你有人在乎你,这就很幸运了。”

    “说得是。”陆迟笑了下。

    吃完了准备回家,陈一诺早上请过假了,说是学校临时有事。

    何以到家了之后又冲了个澡,他能感觉腿上有血渗出来。

    陆迟换了件衣服躺在地铺上。

    看见何以出来的时候陆迟说了句:“你今天洗澡挺频繁的啊。”

    “你怎么看出来的?”何以有点惊讶。

    “回来的时候浴室还有水。”陆迟说,“总不能真是我算出来的吧。”

    “你挺能观察的。”何以笑了下。

    “观察你又不费劲。”陆迟跟着笑了,“你其实挺简单的,特白纸一个人。”

    何以听着有点想笑。

    他突然想起了二锅爷爷。

    “别随随便便给人下定义。”何以说,“大概率会错得很离谱。”

    “那我错了吗?”陆迟问。

    “我也不知道。”何以躺在床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