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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古馆木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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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把照片打印出来,越看越觉得奇怪,用铅笔在另一张白纸上标出书架的方位,画虚线连接,居然出现了一幅二十八星宿图。

    所谓二十八星宿,是中国古代术士将黄道和天赤道附近的天区划分为二十八个区域,用于星占、星命、风水、择吉等术数的,内容非常庞杂。由四相划分为东方青龙七宿(角、亢、氐、房、心、尾、箕);北方玄武七宿(斗、牛、女、虚、危、室、壁);西方白虎七宿(奎、娄、胃、昴、毕、觜、参);南方朱雀七宿(井、鬼、柳、星、张、翼、轸),细分为四大星域。曾侯乙墓出土的战国漆箱文物对此有过完整的记录。经过历代推算,又从中演变出许多阵法,用于排兵布阵,两军交战。

    书架分明是结合了风水堪舆布的奇怪阵法,为了隐藏某种物品。我按照天干地支、五行八卦推算了许久也没个头绪,抽了两根烟缓缓神,突然想到一点,从床底拽出麻将盒子,用麻将牌按照书架位置摆放。

    从平面转为立体,顿时直观了许多,我盘腿随手摆弄着麻将牌,发现代表奎木狼、娄金狗的牌位置不对。我以为是刚才摆错了,按照图片重新放好,井木轩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向西边白虎位挪了一寸。我大感奇怪,突然看到麻将牌都活了,在地板上胡乱穿梭,越来越快,隐约冒出一道漩涡状的气流,吸收着我的目光。

    我察觉到身体不受控制,脑子里闪着乱七八糟的画面:幽暗的山洞、泡在潭水里的浮尸、刺眼的阳光、水桶粗细的巨蛇……

    所有画面聚在眼前,凝固成刺眼的亮点炸裂。一瞬间我的脑子几乎爆掉,两眼一黑摔倒在地,耳边响起麻将牌清脆的碰撞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泥丸宫刺痛,我睁开眼睛,月饼正好拔出银针:“几天不见就这个德行,一心四用打麻将走火入魔了?”

    我揉着太阳穴,指着零散的麻将牌:“那个图书馆的微信公众账号……”

    月饼把他的手机往我面前一摆,公众号发了两条几乎相同的消息:

    “南晓楼,寻找你很久了。”

    “月无华,寻找你很久了。”

    月饼仰脖灌了半瓶二锅头递给我:“喝完出发。”

    我接过瓶子,有些犹豫:“有些冒失吧?”

    手机提示音响起,公众号又发来一条图文消息。照片是月饼背着包走在小巷和我蓬头垢面午夜写作的情景,配着一段文字:“来吧,这是你们的使命。”

    “咱们什么时候不冒失了?”月饼掏出两张机票,“我下飞机就订了去古城的机票。”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去?”我把二锅头喝得一滴不剩,热辣的酒精顺着喉咙烧过食道,如同吞了一团烈火。

    “谁也不想过被人监视的生活啊。”月饼握着摄像头冷笑,狠狠砸向天花板,零件“叮叮”落了满地。

    “收拾东西,飞机上叙旧。”月饼拎包进了书房。

    我翻看着历史消息,还是只有那张图书馆的照片,退出公众号时,居然看到有一条我发给月饼的语音信息,是半个小时前的:“般古不哉,奇哇索易,缩多罗婆,布蛤机。”

    我在不知情的状态下,在微信里说了一串古怪的话?

    “月饼,我刚才究竟怎么了?”

    “我回来的时候门是开的,你已经昏迷,手机找不到了,应该和图书馆有关。”月饼紧紧背包扣带,把一摞桃木钉插进侧兜,“想了解真相就要去寻找,傻坐着干吗?难道需要洗个澡再出发?”

    “嗯!”我一本正经回答,“洗洗更健康。”

    在卫生间,我把脑袋伸到水龙头下面,冰凉的水流让我清醒了许多。抬头看看摘了镜子的墙壁,剪断的网线乱糟糟地盘在一起,延伸到墙壁内部没了踪迹,如同许多事,我们只能看到开始,预料不到结尾。

    我摸出手机,强迫自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坐上飞机,我们推测了种种可能也没个所以然,索性聊着分别这一个多月的经历,权当放松心情。

    月饼说他在丽江小客栈租了间屋子,白天逛街晚上喝酒。我问他有没有艳遇,他笑而不语。聊了一会儿有些困顿,我就睡觉养精蓄锐。

    我这出门就倒霉的人,居然一路无事,自己都有些意外。经过两个小时的航程,到了这座西部古城上空。鸟瞰城市,火柴盒大小的楼层闪烁着五颜六色的灯光,街道由内及外一圈圈以方形扩散,形成与其他城市明显不同的建筑格局。

    我们下了飞机,准备取行李出机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老旧的土腥气。初秋深夜,这座西部古城透着些许寒意,上了出租车说明去向,头发乱蓬蓬的司机一脚踩住刹车,很不礼貌地回头看了我们好几眼,这才挂挡起步。

    月饼支着下巴望着窗外,搭讪聊天的事情一般都是我出面:“师傅,那地儿不好走?”

    司机嗓门超大,说话都带着回声:“今儿奇怪嘞,邹了卧么多年出租车,头回碰上这么多去卧里的人,咋都是一对一对的。”古城地处中国陆地版图中心,北濒渭河,南依秦岭,八水环绕,汇集天下灵气,由古至今十三朝在此建都。人杰地灵这就不用说了,单是说话就透着一股豪气,时不时蹦出几个古方言,音节异常坚硬,语调跌宕起伏,依稀有当年气吞天下,金戈铁马的气势。

    司机的方言我似懂非懂:“师傅,咱能说国语么?”

    司机眼一瞪,路也不看了,回头冲着我就喷开了,像是塞了火药:“咋!我说的不是普通话?!”

    我抹了把满脸吐沫,赔着笑脸忙不迭回道:“是是是,我刚才没听清楚。”

    “您是说今天去那个地方的人很多?而且都是两个人一起?”月饼居然听懂了。

    “伙计,你们要去的饮马池有点儿邪,这事儿只有老城人知道。”司机很欣赏地冲月饼点点头,说着半生不熟的普通话,还不忘鄙夷我一眼,“我小时候在拿拿家长大,听静子讲过。”

    我强忍着询问“拿拿”、“静子”是谁的念头。估计“拿拿”是亲戚,“静子”是青梅竹马。

    以下是司机大叔的讲述——

    万历末年,古城,马厂子。

    李靖宇喝着用万槐树皮掺着喂马的干豆料制成的面粥,粗糙苦涩的粥水下肚,多少有了些精神。亲信兵士李玖推门而入,也顾不得礼节,慌慌张张地说道:“马卒陈涛昨晚跑了。”

    “由他去吧。”李靖宇长叹一声,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马呢?”

    “马都在。”李玖犹豫片刻,“大人,人都养不活,为什么还要伺候那些马?”

    李靖宇冷笑:“没了马,官府如何书信往来,驿站还有什么用?恐怕粥都喝不上了,难道你想和灾民一起吃观音土腹胀而死么?”

    李玖顿足低头:“是!”